等到双眼渐渐适应了那刺眼的阳光,沈梦瑶眼前的景象才算是清晰了起来。只见一人立于我们二人之前,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竟是跪倒在地。
“太……太子殿下……”她声音颤抖,满是惊恐与敬畏。
此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袭白衣胜雪,映日而熠熠生辉,宛若天人降世,不染丝毫尘埃。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如水,静谧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他,便是那当朝的太子——李忱。
跪在一旁的沈梦瑶早已是哆嗦得不成样子,我心中暗自思量,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我们之前的对话。
那些话,若是全部传入太子耳中,她怕是死十次都不足以赎罪啊!
一想到此处,我心中也是紧张得揪了起来,心跳如鼓,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们就这样跪在地上,听着那脚步声渐渐逼近,雪白的长襟慢慢映入眼帘。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起来吧。”
我扶着沈梦瑶,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如纸。
李忱看着瑟瑟发抖的沈梦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叫,叫沈梦瑶。”她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风吹散。
“沈梦瑶?你好像不是内藏阁的宫女。”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的情感,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连忙解释道:“沈梦瑶是来帮奴婢整理内藏的,现在已经弄完了。沈梦瑶,你该回去了。”说完,我暗地里用手捏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离开。
沈梦瑶会意,立刻俯身拜道:“太子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言罢,她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临出门时还撞了一下门框,发出“砰”的一声响,显得更加狼狈不堪,宛如丧家之犬。
李忱望着她仓皇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复又转头瞧了瞧我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庞,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却并未言语,只是转身踱步至书架前。
我急忙紧随其后,眼见他抬起手来,那修长白皙的指尖在书目上缓缓划过,却寻觅良久,未曾取下一册。
我思索片刻,遂从另一侧书架上寻得他上次标注过的《尚书正义》,双手捧上。
他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接过了我手中的书卷。
其实,方才瑶瑶所言,内藏阁乃是个“鸟不拉屎”之地,此言并不全然。
想我初被戴珊珊分派到内藏阁的时候,这里的确常年都没有一个人来,日子久了,我也就习惯了,也时常自己偷偷的拿书来看,毕竟识得一些字,看看古籍,比一个人坐着发呆要好。
忆起两年前,我正翻阅一本诗集,忽闻门扉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李忱。
我至今仍记得,他一身白衣,缓缓步入阳光之下,宛如天神下凡,谪仙临世。古籍中所描绘的神仙之姿,皆不及他万分之一。
他当时来此,是为了寻觅一本罕见的古籍,而那正是我方才翻阅之书。
我毫不费力地从书架上取下,双手奉上。
我还记得,他从我手中接过那本书时,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自那以后,他便常来此地,而我则在一旁静静地侍候。
然而,我们之间却从未有过一言半语。
此刻,内藏阁中依旧是一片寂静。
他低头沉浸在书卷之中,我则站在一旁,悄悄地抬眼望着他。
天家的诸位皇子,皆是集天地之灵秀,拥有俊美容颜,犹如天人般超凡脱俗。
尤其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更是人中龙凤,风采卓绝。
他侧脸之俊秀,宛若天工雕琢,睫羽纤长微翘,犹如鸟儿振翅欲飞,阳光洒落其上,映出长长阴影。
鼻梁高耸挺拔,犹如刀削斧刻,嘴唇微抿,时刻保持上扬之弧度,浅浅的笑意不仅荡漾在唇边,更似乎融入了那双精光璀璨的眼眸,流露出无尽的温柔与魅力。
此等温润如玉的男子,实乃世间多少女子梦中的情人。
忆起沈梦瑶先前所言,我的脸颊不禁微微泛红。
旋即,我抛开那些放肆的绮念,心中暗骂自己:萧清泽啊!萧清泽!你莫非也昏了头?竟忘却了自身的身份?你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而已!
正当我自思忖间,耳边忽然响起一温和之声:“你便是萧清泽?”
我一愣,抬头望去。李忱仍手持书卷,未曾抬头,然而方才那句话,确是他所问。
太子问宫女之言,本是寻常之事,可是不知为何,他一开口,却让我感觉似有何物被打破一般,突兀之感油然而生。
“正是奴婢……”我弯腰回答道。
他转而望向我,微微一笑:“清泽,‘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果真是个好名字。”
我脸颊微微一红,低声道:“谢殿下夸赞。”
“你入宫已有多久?”他又问道。
“回殿下,奴婢入宫已四年有余。”
“四年有余?”他似在回忆,“四年多来,你一直在这内藏阁,未曾升迁,也未曾调至别处?”
“奴婢喜爱此地,故未曾离去。”我答道。
言罢便下意识低头,不敢再望他,但却能感到其目光注视于我,含笑盈盈。
沉默良久,才听他轻声言道:“嗯。本宫亦喜欢此地。”
我诧异抬头望去,只见李忱淡淡一笑,与我擦肩而过,步出室外。
李忱走后,我的神情有些恍惚。直至夜幕降临,我方才回到房中。
刚一入门,沈梦瑶便急匆匆扑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清泽,清泽,如何?太子有没有怪罪于我?”
看着她担忧的神色,我微微一笑:“太子未曾怪罪于你。他根本就没有提及此事。”
沈梦瑶闻言,方才放心,长长舒了口气。
不过这丫头顽皮之性难改,刚放下心来,又眼珠骨碌一转,望向我:“清泽,怎地太子殿下常去内藏阁?你竟从来没有告诉于我?”
“没有,太子只是偶尔前来翻阅书卷。”
“是嘛?”她别有深意地望着我,笑嘻嘻地道:“偶尔,还是经常?我看他今日看你的眼神——”
“瑶瑶,你又皮痒了!”我嗔怪地望了她一眼,缓缓地走到桌边坐下。
沈梦瑶似也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关心道:“清泽,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一整天都神不守舍,难道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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