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室，苏禾收起笔记甩了甩按弦按到麻木的左手站起来向老师鞠躬后立刻转到旁边的舞蹈室，换上舞蹈服热身后开始练习舞蹈。半个小时候后，顾念终于坚持不住跪在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袁一弦拎着水悄悄溜进去扶起双腿发抖的她走到后门边坐下。苏禾还在反复练习着，顾念一口气灌下一瓶水如释重负软软的靠在他肩上，看着不知疲倦的苏禾，袁一弦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嗑药了吗？以前只是周末来，每堂课只学一个课时，现在每天放学就来，不到半夜不停不走。
顾念揉着发酸的小腿抱怨
还不是那张照片害的，听徐阿姨说她挨了郭叔叔的骂这段时间一直住徐阿姨那里呢。
镜子里的人还在旋转，抬腿，长发盘起，汗水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流下打湿了身上的舞蹈服。苏禾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痛感叫嚣着让她停下，她终于在最后一个转身回旋时瘫软在地上，疼痛感辅天盖地的袭来让她不由自主的痉挛缩成一团。袁一弦和顾念惊呼着手脚并用爬到她身边为她揉着腿和胳膊，看到她身上因为高强度训练摔倒导致的淤青，袁一弦红了眼眶。
苏禾，不犯错的那是圣人，大不了就是引以为戒以后咱们都别抽烟了呗，挨一次骂而已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何苦吗？为难自己吗？苏禾仰面躺在地板上双眼失神，她只是不敢让自己停下，每次一停下她都会想起郭祈安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一句在臭水沟仰望星空的日子开心吗。她只能让自己忙起来，忙到身心俱疲，忙到倒头就睡千万别停下，否则，那张脸，那句话，那种痛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盛十二敲了敲教室门靠在门边抬起手腕指指自己手上的表。
各位，要不你们试试回学校卷别人呢，你们半夜不走连累我也要加班，你们知道因为你们，我冷落了多少小姐姐吗？你们明白那些小姐姐深夜垂泪，独守空房的痛苦吗？
顾念尴尬的啊了一声刚要道歉被袁一弦一把按住，他不屑的对着盛十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
得了吧盛总，您把天宫里一个小姐姐撩得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哐哐撞大墙的事谁不知道啊，你得感谢我们每天在这里陪着你避风头让你不寂寞。
谎言被拆穿他依旧笑得风骚，看看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苏禾再看看那两个小孩，盛十二的笑容逐渐变态。
今天叔叔高兴，请你们吃饭去，走吧各位爷。
盛十二带着他们来到一家路边摊，路边支起的小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四个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坐上一张空桌子，顾念掏出纸巾不停擦拭着凳子和桌面，袁一弦环顾四周吐槽他小气，请客吃饭居然来这种地方。盛十二抽出一次性筷子分发给他们教育他不要端着大少爷架子不食人间烟火，这种地方才能吃到地道的美食，苏禾沉默着落坐拆筷子不参与他们的唇枪舌战，直到一大盘小龙虾端上桌她看看手里的筷子果断选择了放弃戴上手套开始剥虾，盛十二满意的笑了把目光转向袁一弦，他很快接受了徒手剥虾，只有顾念一脸为难的握着筷子不知所措。苏禾没抬头，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又继续拿起下一只，几个人边吃边聊逐渐把话题引向郭祈安。盛十二给他们点了果汁自己倒满了一大杯酒一口气喝光开始叹气。
哎，这马上就是圣诞节了，也不知道老郭今年是不是又一个人在小院子里待着。
袁一弦嗦着嘴里的虾含糊不清的回他。
你们这些人还会缺吃喝玩乐的朋友？哪次不是大手一挥随随便便就能呼朋唤友的通宵开派对。
盛十二状似无意的撇了一眼认真剥虾的苏禾感慨万千。
你们啊太年轻根本不懂成年人的世界，更不懂郭祈安这个人。
他又喝了一口酒缓缓聊起他和郭祈安的过去。
我和老郭啊就是在你们这个年纪认识的，他是西北人，西北那个地方苦啊，他家爸妈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也只能勉强养活他不饿死，为了他读书这事，砸锅卖铁，借钱甚至卖血都干过。就盼着他有出息做个金凤凰能飞出那个穷山沟再也别回去，那个年代，家里但凡有点办法的都拼命把孩子往外送，自己苦了一辈子没啥指望了总得想办法给孩子谋条出路吧。
袁一弦剥了一碗虾推到顾念面前又把苏禾的碗拿过去继续剥随口问了盛十二一句，那你呢？盛十二啊了一声轻飘飘回了一句，我是个孤儿啊。三个少年集体呆住茫然的看着他，他笑了笑让他们别打断他又继续说了起来。
郭祈安这个家伙别看他现在一脸的无欲无求，处事波澜不惊，当年他狠着呢。那时候他辍学一心搞钱，我呢在孤儿院长大，靠着资助勉强念了那么几年书发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也离开学校了，费那劲干啥，孤儿院那些小孩有的是比我有天赋的，好心人资助那点钱要支撑孤儿院那么多开支怎么够每个小孩念书，我们都想要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了。那会儿我俩都在街角摆摊卖碟片，一帮小混混专挑我们下手收保护费，忍了几次以后郭祈安不干了抡起袖子就干，逮着混混头子揍被围着拳打脚踢也不管就揍他，我一咬牙也上了帮他挡着。后来我俩被打得爬不起来，虽然干赢了自己也在家躺了一周才能下床，你们是没看到当年他那个疯狗样。电影里的三五年一笔带过，现实中的三五年反复折磨，你们只看到现在功成名就的我们，没见过我们野狗一样四处流浪挣扎求生呐。
苏禾低着头用力嚼着嘴里的小龙虾，她以为自己的童年已经很不幸了，现在想想，当年的郭祈安何其绝望，在社会最底层的泥潭里奋力挣扎靠着一腔孤勇往前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头之日，身后除了贫困的家一无所有，那个时候有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呢？饭吃到最后，天空中飘荡着点点雪花，所有人都惊喜的高呼着下雪了，盛十二眯着眼似醉非醉的呢喃了一句，圣诞节快到了啊，老郭要过生日了呢。苏禾蓦然握紧了筷子。回到徐文静家时她还没有睡坐在窗边看书，苏禾放下书包坐到她旁边。
徐美人，郭祈安......是个怎样的人呢？
徐文静捏着一页书迟迟没有翻页，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良久后她轻笑了一下合上书看向窗外。
他啊.....他是个傻子也是个疯子。
徐文静转过头来时满脸悲伤，她看向苏禾的眼神太复杂，很久以后苏禾才明白，那个眼神是怜悯。此刻的徐文静看着懵懂的苏禾轻轻握住她的手，她说，苏禾，你喜欢郭祈安吗？苏禾愣了神，喜欢郭祈安吗？她回想着和他的相遇相识，想着和他一起的每一件事，想起他的脸。最终，她茫然的摇摇头，她不知道怎样是喜欢，只是对她来说郭祈安很重要，她希望他高兴不要对自己失望，希望看到他笑着而不是板着一张脸。徐文静抚上她的脸叹息，傻孩子啊，少年不识愁滋味。两个人坐在窗边看着飘落的雪花，徐文静在苏禾半梦半醒间悄声开口。
苏禾，一直这样天真烂漫吧，尊他敬他，不要喜欢他，他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引诱着人堕落，他不会怜悯任何人，喜欢上他才是痛苦的最开始，那种痛......我们都承受不起。
周末，上完课的苏禾背着吉他陪着顾念走进一家手工店。复古的装修风格，琳琅满目的手工饰品让顾念瞬间把苏禾抛之脑后，看着顾念已经和老板喋喋不休的讨论起来，苏禾在店里逛了起来，小到一根发簪大到一座雕像，从木头到皮革和金属，各种各样的手工品，她饶有兴致的细细观看直到抬头看到一条手链。那条手链用皮革做主体裁剪了一条蛇的样子，蛇头衔尾，两边附着粗细适中的金属链子，作品略显稚嫩甚至有些粗糙。苏禾正仔细打量时老板走过来向她解释这是一个客人预备送给朋友的礼物还没拿走，苏禾心念一动问老板是否可以自己画图制作，得到老板肯定的回复后她笑着眯了眯眼，恰巧顾念出来，她满是遗憾的说并没有看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两个人手挽手离开了。如果苏禾能够再多看一眼，她就能看到那条手链旁边摆放着另外一条相差无几的手链，它安静的躺在角落嘲弄的看着两个远去的少女，她们手挽着手笑容明媚又灿烂似亲姐妹般。雪花纷纷扬扬，圣诞节的钟声即将敲响，驾着驯鹿的圣诞老人沉甸甸的包袱里带来的究竟是梦想成真还是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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