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看着她逆光而行的背影，感觉到了寒气。
好一会儿才喃喃出声，“难道我做错了吗？”
虽然三叔找上他的时候，明确告诉他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他本人其实没有抱太多幻想，同样姓顾，他们这支身份太低微了，他并不觉得会有胜算。
他不太懂顾章欢为什么看起来好像生气了，明明知道要来扬州，一直表现得很开心。
整个顾府典型的江南风格，又是传承几代的豪门士族，真一步一楼台，十步一风景。江南特有的精致里，又透露出一股岁月沉淀的底蕴来。
这么好的风景，顾章欢却没有心情欣赏。
她在想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位老夫人，也在想，顾风真的没有多余的想法吗？将她带了过来，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告诉这她这次赏花宴的真实目的。
“小姐，前面马上就到了。”青红小声提醒道。
顾章欢收回心神，抬头环顾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内院里了。
青色的石板，安静有序的丫鬟，古朴典雅的院子。
顾章欢眯了眯眼睛，顺其自然吧。
不管顾风有没有野心，在老夫人这种千年狐狸面前，她清楚的知道，不是自己耍小聪明的时候。
大概率这位老夫人也不会选中她，比起来她可不具有太多优势。
顾章欢神色自若的跟着青红一步一步走进院子里。
一位气质沉静的大丫鬟迎了上来，不着痕迹的看了顾章欢一眼，“老夫人在后院的亭子里等着。”又就对顾章欢行礼，“今天天气不错，老夫人请小姐去后院赏花。”
顾章欢微微一笑，“是我叨扰了，还请姐姐前面带路。”
一举一动丝毫看不出胆怯和畏惧。
果然，老夫人破格邀请的女娘不会太简单。
青红小心的和刚来的大丫鬟搭话，“白荷姐姐，我们是不是来迟了？”
白荷微微一笑，“来得刚刚好，老夫人今天就只邀请了章欢小姐。”
顾章欢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得意的神情来，笑盈盈的跟着白荷往后院走。
“老夫人，章欢小姐来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眼尖的道。
老夫人抬眼望过去，娇俏灵气的小女娘，正脚步轻盈的走过来，行走间的仪态一看就是出自名家。
“见过老夫人。”顾章欢走过去行了一个礼，“起来吧，不必客气。”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赶快把她扶了起来，“章欢小姐这边坐。”
顾章欢坐下缓缓抬头。
老夫人穿着一身深紫红色白花纹图案的衣服，一头白丝挽的整整齐齐，戴的头饰低调而精贵。
算起来顾老夫人也只有五十多岁，精神状态和皮肤状态看上去都还挺年轻，唯独一头白丝格外的显眼。
顾章欢脑子里迅速闪过那个传闻。
据说老夫人唯一的儿子，名满江南的状元郎作为前太子伴读，和太子一起死在那场事故中。
老夫人作为母亲和姨妈，一夜白头。
“是个漂亮的小女娘，在江陵还生活的习惯吗？”老夫人还算温和的开口。
“江凌挺好的，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顾章欢眉眼弯弯的说道，看起来很是真心。
顾章欢看了一下旁边的炉子，正冒着热气，看起来是要煮茶。
“是要煮茶吗？老夫人，尝尝我的手艺吧。”
老夫人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擅长茶艺？”
“懂一点。”顾章欢低眉顺眼的走了过去，开始熟练的煮茶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非常的赏心悦目。
一时间亭子里没有人说话。
这就是顾章欢要的效果，多做少说，在老夫人这种人精面前，说的多，错的多。
半柱香之后，顾章欢亲手递给老夫人一杯茶，“请夫人品尝。”
老夫人接过，轻轻揭开茶盖，一股茶香顿时飘满整个院子。
老夫人低头喝了一口，香而不涩，口齿间是淡淡的清香，让人回味无穷。
“不错。”老夫人笑着夸奖。
顾章欢甜甜一笑，“谢谢老夫人夸赞，我也觉得我泡的不错。”这话说的俏皮又诚实。
一盏茶喝完，老夫人突然问道，“会下棋吗？”
顾章欢犹豫了一下，“会。”
“陪我下一局吧。”老夫人淡淡的道。
身边的丫鬟迅速将桌子清理干净，摆上了棋盘。
“你要白子还是黑子？”老夫人问道。
顾章欢也不客气，“那晚辈斗胆执黑子吧。”
顾章欢说着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一入手微凉顺滑，看起来黑的清透，一看就是好东西。
两人安静的下了起来，周围侍候的丫鬟嬷嬷们也不敢做声，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起来。
日光一点一点偏西落下。
在夕阳洒满整个院子的时候，这场棋局终于结束。
一共三局，顾章欢一胜两负。
老夫人放下棋子，接过白荷递的帕子擦了擦手，“痛快！棋艺不错，不愧是盛世书院近两年来最负盛名的学生。”
顾章欢谦虚的道：“老夫人谬赞了。”
“你也累了，又是煮茶又是下棋的，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章欢等的就是这句话，动作利落的行礼以后，带着青红走了。
“她倒是不留恋。”张嬷嬷低声道。
其他的小姐们，哪一个不是希望在老夫人身边多逗留一会儿。
只有这位从头到尾话也不多，问什么答什么，也不会说好听话哄人。
老夫人看得透彻，“也不是人人都想上贴上来的。”
至少这位明确不想，倒是有点意思。
张嬷嬷扶着老夫人慢悠悠地走回了起居的屋子里。
白荷去传晚饭，张嬷嬷亲手倒了一杯茶给老夫人，陪着她说一些体己话。
张嬷嬷也是阅人无数，当年跟着老夫人、公主、后妃也都是见过的，看人眼光堪称毒辣。
“这位小女娘初看起来又甜又伶俐，礼仪气度完全不输给京都的小姐们。”
“确实不像乡野之间长大的女娘，她离开侯府的时候，只有七八岁吧。”张嬷嬷一边说一边感叹，一朝从名门贵女跌落乡野，竟然完全没有长歪。
老夫人歪在椅子上道，“观棋风知其人，这个孩子内心倒是完全不像外表一样甜美，是个坚韧有主意的。”
张嬷嬷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试探道:“那我们要选她吗？”
毕竟她现在的家世越低微，意味着麻烦越少，牵扯的东西越少。
说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看看吧。”老夫人疲倦的道，“她是个好人选，不代表是她个听话的棋子。”
她从来不小看任何人，特别是这种年轻美貌还有自己主意的女娘，用不好将会起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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