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汐站在荒芜大地上,看着周围满脸麻木沧桑的民众懵了一瞬。
这是哪里?
刚准备抬脚就见人群慌忙逃窜,小孩尖利刺耳的哭声伴随着枪声炮弹扫向人群。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身上开满艳红的花朵摔倒在地,手榴弹炸开地面,四处飞溅除了泥土还有人类断裂的肢体和血液,眼睁睁看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婴儿从襁褓里掉落,瞬间被踩踏致死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永远离开这个世间。
徐洛汐的手指穿过一个又一个身体,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短短几分钟的硝烟弥漫,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人。惨叫呻吟声是这昏黄的天空下唯一的动静,嘴唇哆嗦咬紧牙抬头看向枪支炮弹的来源。
场景又一变。
七八岁的孩童背着比他还高的长矛跟着大部队前进,衣不蔽体的草鞋早已经磨毁露出布满厚茧的脚掌,仔细观察上面还有许多冻裂的陈年旧痕和各种伤口,这支队伍基本上都是这副模样,最大的看上去有三十多岁,最小的只有八岁左右,沉默又散发着如火般一往无前的气势。
徐洛汐飘在空中,注视着一个又一个民兵从她身边经过,向着不知名的前方前进。
画面又转
变成了有着明亮月光和星星的夜晚,一支七八人的小队伍正在原地休整,一名十二三岁瘦得头大身材矮小看上去只有八岁孩童的男孩儿不确定开口:“大壮哥,我们真的能胜利吗?”
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沧桑宛如四十几岁,满脸坚毅:“当然,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领地,我们有这么多部队,整个国家都是我们的后盾。”
“一年,两年,三年,总有一天会将这群四脚仔通通赶出我们国家。咱们就能让家乡民众不再受压迫和杀戮。”
两天后,再一次掩护老百姓撤退,眼中有光的那名大头男孩儿倒在了刺刀之下。
徐洛汐蹲下身体徒劳地伸手按住他胸口,手两次穿透男孩身体。
她第一次知道人的血可以流这么多这么快,活生生的人眨眼就没了。
泪水争先恐后滑落将身前衣服打湿,咬紧牙关努力控制颤抖的身体。
眼前画面再一次变化。
罗仲烨见徐洛汐眼泪再一次涌出心里一惊,伸出袖子给她擦去,谁知越擦越多,不一会儿袖口就湿透了,看着眉头紧皱表情悲痛的徐洛汐顾不得多想,拍拍脸颊试图叫醒她。
只见徐洛汐张开发白的嘴巴小声说着什么,低头屏住呼吸凑耳听了半晌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话。
脸色难看的拧眉看着无色的眼泪逐渐变成两股血泪流出,吓得他心脏一紧手脚有些发软:“徐洛汐?徐大?你醒醒,别吓我。”声音有些发抖。
晃肩膀掐人中都没将人唤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着还继续流血的双眼牙一咬背起她跨出斥灵阵,快速地朝来时的入口跑去。
眼神凌厉精致的五官挂着狠劲:“徐洛汐你给我撑着,我带你去找大伯。”
“零壹他们找到了吗?快点儿,这小姑娘情况不对。”蒋国纪提高声音。
“还没,不过让大伙儿都去找了。”
徐洛汐头脑发沉表情麻木地看着又一波战士用命填起的缺口。
水火无情!
这个国家为什么这么多灾多难呢?
人们刚吃饱饭,一场暴雨加台风吹塌了大坝的一个缺口,洪水就这么来临。
淹没了庄稼农田,摧毁了树木房屋,带走无数家禽,平原变成汪洋,来不及撤走的人们在洪水里几经挣扎,下个激流就不见了踪影。
如果这就是这片大地的记忆,那英雄冢的无数英灵就是这么诞生的,死于此又生于此,灵体不灭,永生永世被困在这个地方。
徐洛汐眼睛里布满血丝,干涩得连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心里头凝结一股郁气,想喊喊不出来,想发火也不知道该朝谁发,就这么不上不下卡着,憋得她胸口堵得慌。
罗仲烨喘着粗气将有些滑落的女孩儿往上颠了颠,眨掉流进眼里的汗珠,他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很长,长得看不见头。
低头看一眼身上被血珠洒落的衣裳,心里比自己当时出事还要慌乱。咬牙努力加快的速度,右脚踩到一块石头没掌握好平衡踉跄一下摔倒在地,没顾上脚踝的疼痛,赶紧爬起来扶起徐洛汐。
“徐洛汐你撑着点儿,我们快到出口了。”
站起身右脚剧烈一疼,低头才发现脚踝肿成了包子模样。
背起她一瘸一拐艰难前行,没发现胳膊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划破,血迹微微渗了出来。
乌云遮住了月亮,这片大地陷入黑暗。
“咦!好香!”
“哪来的香味?”
“真香,太香了,我闻着都饿了。”
“好香啊!”
灵体们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都有些躁动,只不过多年的军纪让他们勉强控制了这诱惑,只能默默咽了咽不由自主分泌的口水。
“这个味道是…”
零壹轻嗅弥漫空气中的气息,突然脸色大变,“回去。”
几道身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好香啊,真香。”
一个扭曲的黑影由石头变成人形,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看着身下徘徊行走的半大少年,那勾引着人类原始进食**的香气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零壹垂下眼扫过他的五官,表情淡漠将目光定在细小的伤口瞥了一眼。
接着把目光放在昏迷中徐洛汐身上,看到她身上不断溢出有些暴动不稳的灵力皱眉。
从半空中降落细细打量,伸手捏住她手腕探查,谁料灵力直接将他手指震开。
看着灵气从女孩儿身体迸发张牙舞爪护主的模样诧异挑眉:“真是少见。”
直接伸手点在她的额头,一股柔和的白光从二者接触向外扩大逐渐包围少女。
罗仲烨双手不由自主松开徐洛汐双腿,只觉得背上骤然一轻,急忙扭头查看,却见她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向远处飘去。
睁大双眼声音充满惊恐:“徐大?”
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入口,又看了看飘走的徐洛汐,犹豫一下咬牙追了过去。
英雄冢结界入口处,一棵高大树木最上面枝条站着面无表情胖乎乎的吴修明,眼神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零三,通知下去,各队长管理好自己的人,让我知道有哪个动了下面的小孩,我会让他求死不能。”
零壹抱着徐洛汐扫了一眼下面紧追不放的罗仲烨,接着就不再关注加快速度回到他们所在的区域。
罗仲烨看着瞬间不见踪影的徐洛汐恐慌崩溃地哭出声,眼泪刷的掉落:“徐大!”
零壹将女孩儿放平在草席上,手指在她双眼各点一下,血泪便止住了。
用力量压制住周身弥漫的灵力,细细查探经脉半晌又掀开眼皮仔细打量瞳孔,只见漆黑的眼眸深处一朵细小的六芒星慢慢旋转。
由虚幻到真实,在两者之间不断变换,每变换一次,六角之间的线条便相互接近,一个圆环即将成型。
“真实之眼?怎么会在……?”
零壹感觉已经没有心跳的心脏传来重重的咚咚声,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抖动的手逐渐稳住。
抬头望着漆黑天空下几颗星辰问出声:“这次会结束吧!”
徐洛汐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经历了时代变迁,见证了历史奇迹。
见过各种人心,有怒火,有悲哀,有欢乐,有恐惧,最后逐渐化为平静。
生命实在短暂,短暂到有时一眨眼就没了。
有时人类却又很顽强,顽强到失去双臂双腿得了癌症还努力积极向上活着。
人,说到底就是一个充满复杂的高级生物。
有正义感的一面。
也有事不关己冷漠的一面。
有帮助弱小的一面。
也有失去理智暴戾冷血的一面。
对于大地母亲来说,人类实在过于渺小。
有时打个喷嚏就能摧毁无数人类的心血,人类就像小草一样,挺过一次又一次困难,迎着阳光继续向上生长。
零壹在徐洛汐身下刻画了一个又一个符阵用来稳固暴走的灵力。
刚画下最后一笔,就见她身上的灵气肉眼可见地凝实,在她周围形成晶光风暴盘旋而上,将这方圆百米照成白天。
“我的妈呀,那是什么?”
一名老兵看着远处闪着星光从地上到半空的旋涡呆住。
“站在原地都别乱动,违者军规处置。”
各队组长开始看管自己的小分队。
如苍蝇一直乱转找不到方向的罗仲烨,身上顿时又充满力量,调整呼吸向那亮光处走过去。
零三看着在星光中闭眼显得格外恬静的女孩儿诧异:“队长,这个是?”
零壹沉默半响坚定回答:“是希望。”
“注意观察,方圆百米内除我们外不要让任何东西进来。”
徐洛汐很矛盾,温暖的力量让她想闭眼睡过去,可身体本能反应提醒此时千万别睡。
她就在两股力量间来回游走,刚闭上眼心底咯噔一下又清醒过来,闭眼睁眼反反复复,整得她有些暴躁。
为了分神就开始想爸妈姥姥姥爷和两位舅妈等家人,最后想到罗仲烨时急了,自己这一昏迷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怎么度过?
他那体质没自己护着在这里就是活生生唐僧掉进妖精洞啊!
想到这儿心就静不下来,开始寻找醒来的办法,突然想起师父教过自己一段咒语。
“队长,那小孩儿在这儿转悠一天了,我看他好像有些坚持不住了。”
零八闲不住飘来飘去看乐子。
零壹视线从徐洛汐身上收回看过去,接着转回眼神平静:“你去看着,只要没死就不用管他。”
零八噢了一声乖乖去蹲守。
零壹看着昏睡中的徐洛汐皱起眉头,抬头看了一会儿远处结界,沉思片刻后下定决心。
罗仲烨坐在地上将脑袋埋在双臂间。
他走不进徐洛汐所在的区域,又走不出这英雄冢去找吴修明救人,只能在这儿等结果。
不知过去多久,久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如寒风刮过树梢般冷冽:“你如果想来看她就进来吧。”
愣愣抬头就见一名青松玉柏似的青年站在明亮的区域里。
对视一眼转身就往回走,懵了一瞬顾不得多想站起身摇晃了两下,脚步一深一浅地追过去跨进他之前怎么也过不去的地界。
沉默地注视着周围围绕星光闪烁的徐洛汐,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零壹静静看他一会儿出声:“她很好,等时机到了就会醒来,你呆这里无事我送你出去。”
罗仲烨轻声开口:“我在这里等她醒来,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走。”
零壹表情讥讽:“她有灵力十天半月不进食也无事,你能坚持那么长时间吗?”
罗仲烨沉默不语。
看了一眼他的脚踝零壹表情恢复平静:“这么关心她,她是你家人?你俩长得也不一样啊。”
罗仲烨愣了一下想了想:“不是,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再好的朋友也比不过自己的命,你就不想想你的家人?在哪等她都一样,顾好自己的身体吧,我让人送你……”
“不用,谢谢。”
罗仲烨出声打断他,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徐洛汐:“我们说好了,她会很快醒过来的。”
零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上去你俩感情很好,不过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个忠告。”
“等离开这里之后,就远离这个行业,和这位好朋友绝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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