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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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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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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转学之后,林奇经常一个人来到天鹅湖边看书,看一看书,看一看碧绿的湖面,再听一听风吹过草丛那呲呲的碰撞声,鱼儿出没的咚的一声,又咚的一声。湖边是郁郁葱葱的树,苍老而有力的树枝擎起遮蔽着天空不透一丝光线的巨盖,让凉风能够通过,解除人的疲乏。

湖水碧静,没有什么波澜,而林奇的工作却有些焦虑。洛阳先生让他设计一副盾牌的牌面,他知道,这是给他一个小任务,作为对新人的锻炼,或者说是考验。盾牌应代表力量、抗争、勇敢,那么,自当画一条会喷火的长翅膀的恶龙在上面,让人一看到就恐惧得窒息,也象征着勇士的力拔山兮的英雄气概。

可是,林奇的心里始终不喜欢恶龙,他也明白,世上并没有恶龙,画得再像,也不是真的。

这时,他看到湖边的一丛芦苇深处,有一个披着一头棕色及背长发的女子,穿着一件医院里的病患专用的白色罩衣和白色的长裤,肩上披着一条绿色羊毛手织粗毛线披肩,坐在一张木头长椅上。林奇每天早晨过来看书,都会看到她已经坐在那里,一声不响地望着静静的水面。阳光照到她,她会移一下位子,到阴凉处的台阶上坐下,然后从裤子口袋取出一张报纸,展开看了起来。到了中午或者晚上的饭点,她就又独自离开了。

林奇并没有十分注意到她,有这个人或没有这个人,似乎没有多大的影响。这天,林奇依旧在看自己的书,那个长发女子也在那里看报纸,好像一株草一棵树天然长在那里一般。林奇看书有些倦了,放下书往湖中央看去时,忽而看见一对白鸭在游水。水很安静,鸭们也很安静,它们不叫,不飞,也不捉鱼,只是浮在水面,好像也在这深秋午后变得少言寡语。鸭是普通的品种,但一身纯白的羽毛,无一丝杂色,让人想到它们莫不是天使幻化而来。

这时,忽然不知从哪儿射来一块石子,扑通一声在白鸭前头炸出四溅的水花,紧接着,又一块石子,正正打在鸭们的左侧水面,又是哗啦一声。小鸭子显得很惊恐,又躲无可躲,第三块又来了······

林奇这时猛然听到一声平静响亮又有威严的话音:“干嘛呢!”第四块石头扔去的时候,力度已经明显发虚。又一声更威严响亮的声音传来:“干嘛呢!!”哦,是那个长发白衣的女子,她终于抬起眼睛了,此时正凝视着前方。那个扔石子的人,不扔了。湖水又平静了,鸭子们又开始划水,女子又低头看报纸了。女子这时又抬起眼睛,猛地瞧见林奇在好奇地望着她。她微微一笑,然后又低头去了。

报纸那么好看吗?林奇心里想。

接下来的几天,林奇依旧看书,女孩依旧看报,似乎岁月在这平平淡淡之中单调而静好地重复。

这天,天鹅湖上飞来一群白色的大鸟,它们时而在水面照镜子,梳理羽毛,时而呆呆地立在近旁的岸边。有几只大鸟拍着雪白的翅膀,好像打开了一面面折扇,从湖面上呼的一下旋上去,又飞下来,到了稍远处,又重新旋上,飞下。它们在水上划着美丽的圆弧,好像在潇洒地炫舞。林奇看到,看报纸的姑娘也抬起脸来,用深棕色的双眼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的景象,她仿佛看得呆了。大鸟玩够了,就齐刷刷地一只跟着一只飞走了。太阳此时已经渐渐西沉,可女孩还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湖水。这时,忽然间湖边树林走来几个壮实的女人,她们走近女孩低声说了些什么,女孩的表情不太情愿,其中一个高个子女人拉起女孩便要走,另外几个人推拉着女孩,似乎要带她到哪里去。林奇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了过去。他跑到她们前方,问道:“干嘛呢你们!”

“先生,这与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哟。”其中一人没好气地说。

“这位先生,我们是附近医院的,我们在管教自己的病人。”另一个年长的女人说着有礼貌地给林奇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那你们也不能公然拉拉扯扯的呀,你让一个女孩子多没面子呀!”

女孩此时用流着泪的眼睛望着林奇,然后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管。林奇虽然有些诧异,可也还是放开了抓住女人的手,让她们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林奇来到湖边,看到女孩,他便走过去气不过地说:“小姐,你为什么由着她们欺负你?”

“不怪他们,不是她们的错”,女孩抬起一双长长的睫毛,有看着他的眼睛说,“其实,他们说我精神有一点问题,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时,两人便都沉默了。

“你看”,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带着草地的造型写意的小楼,“那里就是我所在的医院。里面吃的好,住得好,只有一样,就是没有自由。这还真不是我矫情,当你吃着统一配发的牛排,你会想到并怀念本可以自己想吃就去吃的路边牛杂。当你看着医生们每天穿着不算很名贵但是时尚合体的衣服,还可以穿自己喜欢的颜色,你就会想念自己在外面穿过的那些有色彩的衣服。当你睡在十多个人十多张床的大房间,你便会想念家里那张自己的小床。”

“那为什么你还可以出来,到湖边自己散步呢?”林奇问道。

“因为,我们家里多交了钱,让我以森田式疗法恢复,所以我可以并且只可以到你们这里来走走,但到了时间就要回去的。”

“这样呀······”

林奇沉思许久,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女孩说:“那,以后我每天过来陪你说一会话吧,好不好?”

“好啊,但是你不嫌我的病······”

“可我不相信呀!”

“哎,真不晓得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傻。”

此后,女孩的身旁多了一个小伙子。她安静地看水,男孩也低头看自己的书,有时也看看水。他们总是看着各自不同的读物。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林奇问女孩。

“我叫林尽染,尽头的尽,染布的染。”

“好名字,就跟你的外表一样!不过你放心,我是说真的,你不要觉得我占你便宜。”

“哎,不说这个,那你叫什么。”

“我就简单多了,我也姓林,单名一个奇字。”

“哦······”女孩仿佛很想从这个名字里找出什么奇秀之处,但实在也一无所获,眼珠子翻了半天,也想了半天,最后也只得笑着说:“挺好。”

“尽染,你为什么那么爱看报纸?”

“因为我可以透过新闻,看到外面的我看不到的世界。你知道吗,一想到我本可以在家乡穿着我的花裙子,散步,看海,喝茶,我的心里就会很想很想离开这里。”

林奇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灵感。他朝林尽染大声喊了一声:“谢谢!”便飞也似地往他的绘画工作室(也就是他的住处)跑去。

林奇回去后,拿出手里的画笔,他要画一个真正令人恐惧的盾牌。

刷刷,刷刷刷,不知不觉,月上晴空了,又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灵感被他抓到,可越是这样,他就不可能去浪费,必须工作更细致,他要用自己毕生的画技来演绎一个作品。

十五天之后,林奇捧着一个报纸包着的盾牌,交给洛阳先生,林奇这是要“交卷”了。洛阳打开旧报纸,一看,这是一扇用了十几层上好的牛皮制成的厚实盾牌,可助将士杀敌无数,可盾牌上画的是什么?是一个女子睁着明亮双眸,在仔细地凝视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好啊,你是谁?而那眼珠儿仿佛能够转动似的。她丹唇未启,你却好像能听见她心里的笑声,好像不一会就要发出一串铃铛般的声音。

洛阳笑着问林奇:“我让你画的是盾牌。你画工很棒,可是好像有些跑远了。”

“洛先生,说实话,我本来想画的是一条恶龙,可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丑恶,而是美好。这面盾牌可以告诉它的对手,你本来有美丽的妻子在家等你,有一份真诚的爱情可以去感动,有永远有你一张床的家乡在远方。这本身就会令人恐惧,因为人们会明白,盾牌一旦刺破,就会永远地破坏掉一份本来可以有的幸福。”林奇说着话,但眼中却有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你这份作品卖不出去了!”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要自己把它买下来,作为我最喜欢的永久收藏品,因为它让我改变了对事物的理解。”洛阳说着,将盾牌用名贵的南京紫花布包好。

洛阳拿出一只大约有40枚金币的盒子交给了林奇,叮嘱他回到家乡看望家人的时候才能够打开看。他知道,这傻小子一定会做到的。他目送林奇远走的背影,笑着说:“哎,我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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