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视线后,她又抬眸去看沈柏煊的脸色,见他双目微阖,面色不算很痛苦,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警车内充满了血腥气,时雨霏凑近去看他手捂住的位置,那整只手掌上都挂满了鲜血,白色的衬衫上也红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去摸口袋,最后找出一小包纸巾。不由分说便都抽了出来,展开去擦那手上的鲜血。
感觉到时雨霏的动作,沈柏煊缓缓睁开眼睛。
“别担心,我没事的……”
时雨霏眼眶有些发烫,没有抬头去看他,依旧仔细擦着他手上渗出来的鲜血。
马路上的路灯不时照进车里,沈柏煊垂眸瞅着时雨霏,见她眼睫轻颤,低声问:“哭了?”
“没有!”时雨霏这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语气更是压抑生硬。
沈柏煊哭笑不得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揉揉她的脑袋,而后拉开她的手,“别擦了。”
时雨霏挣脱他的大掌,死死捏住那一团染了鲜血的纸团,自言自语懊恼:“我真笨,刚开始报完警,竟然没想起来要叫救护车。”
“这又不耽误,警察来了,不就立刻送我去医院了。再说警察不来,救护车来了也没用,我又不能松开逃犯先去医院。”
这话让时雨霏一时哑口无言,忘了辩驳医护人员可以在去医院的路上帮忙止血了。
“那个……”她抓住副驾的椅背,催促前面开车的小警员:“你能不能开快点。”
小警员面色严峻,连连点头,“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把沈律师送到医院。”
警笛鸣响,呼啸而过,一路畅通无阻驶向最近的医院。
车子才将挺稳,时雨霏就急切推开车门,跳下车转身弯腰伸手到车里去搀扶沈柏煊。
沈柏煊搭在她双手上挪出车子,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不远处急诊部的医护人员就推着急救推车匆匆迎了过来。
其中一位跟随的医生开了口,他们才知道是那个刘队打电话跟医院这边打了招呼,让医院提前准备好。
沈柏煊被医护人员推进了急诊部大厅,值班医生嘱咐时雨霏去办理手续。
时雨霏转身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没有沈柏煊的身份证,于是又急匆匆跟上众人,“沈柏煊,身份证。”
沈柏煊掏出手机递给她,“手机里有电子医保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接过手机快走了几步,时雨霏才反应过来那句话的内容。她与沈柏煊才认识一个多月,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自己的生日做手机密码。
带着复杂的心情办理好住院手续,时雨霏按照路标指示找去了急诊室。
小警员还在外面等着,她走到急诊门口,朝里张望着。
正在处理伤口的沈柏煊,侧头看到她,微微弯起眼睛,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系列检查之后,确定没有伤及要害,医生才放心缝针。
正在时雨霏急得不停来回踱步时,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对时雨霏道:“家属放心,虽然匕首刺穿了侧腰的皮肉,但好在并未伤及内脏,住院观察几天,等拆了线就可以出院了。”
这话让时雨霏松了一口气,道谢之后去看沈柏煊的情况,他麻药劲还没过,眼神看起来没有以往清明。
住院部顶楼的单人病房里,小警员守在外面迟迟不愿离开。
时雨霏出去接热水见他还在,“今晚谢谢你,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
小警员有些犹疑,朝病房里瞅了一眼,才道:“我先跟刘队请示一下。”
等时雨霏第二次走出来时,见他依旧还直愣愣站在外面,于是好奇地问:“你们刘队不让你回去?”
小警员点头,目视前方,站姿标准。
时雨霏也没再说什么,回了病房。拿着新买的盆到卫生间里接了一盆水给沈柏煊清洗满是血污的手。
沈柏煊躺在病床上,见她洗得仔细,苍白唇角不自觉弯起轻微的弧度。
连换了两盆水之后,时雨霏才拿过床头柜上的毛巾帮他擦干手指。回到卫生间清洗好毛巾晾在铁架上,她又重新坐回病床前,单掌托腮盯着那缓慢下降的药水发呆。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轻声问:“你与那个逃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柏煊把视线移到上方天花板上,长舒一口气之后才把事情始末告诉时雨霏。
“那个人叫江兆龙,是隔壁市长的儿子。他仗着自己父亲的势力,侵害未成年,事后更是将其残忍分尸,这几年中他总共侵害了八名未成年少女,年龄最小的十二岁。”
“那些女孩都是贫苦家庭,家里没有任何势力,她们的父母每次向上状告,都被江兆龙的父亲用权力压了下去。后来那八个家庭的父母找到了我,表示愿意倾家荡产也要把江兆龙送进去判死刑。我答应用免费公益的方式帮他们打官司,后来用时两年才收集到证据。”
时雨霏好奇地问:“这么说来,刑事律师应该赚得也不多呀,你是不是背地收人家红包了?我听说有的律师会为了钱故意歪曲事实。”
“你是不是傻?”沈柏煊忍不住戳戳她的脑门,“我赚得多不多不重要,律所是我的。经济案件比刑事案件赚钱,律所大部分律师是做经济案件的。”
时雨霏窘迫躲开他的手指,她差点忘记沈柏煊是律所老板了。
“你……继续。”
沈柏煊回归正题,继续道:“起初,我是没有什么把握的,毕竟很多犯罪痕迹都被江兆龙的爸爸暗地里处理掉了。去年初,他再次忍不住犯事,我们才算得到更直接的证据。最后经过最高人民法院的最终判决,那件事才算尘埃落定,今年八月执行死刑。”
“上次去拍婚纱照期间,律所的合伙人告诉我,江兆龙通过他爸爸的关系越狱了。本来那位市长因挪用私权与贪污**已被立案调查,我不知道是不是监狱那边有人私底下与他有私交。我觉得江兆龙爸爸是觉得自己大厦将倾,所以才利用最后的关系救他出来,想让他躲起来隐姓埋名好好活着,可他却利用这次机会实行报复。”
“之前一直没有律师敢接那个案子,就是怕得罪江家。后来我愿意接手,并且把他送了进去,我料想他逃出来第一个报复的就是我。”
说到这里,沈柏煊默默握住时雨霏的手,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苦笑。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害怕江兆龙知道我结婚了,会去伤害你。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时雨霏垂眸望着他那只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她眼中的世界都是白的,她便以为这个社会不存在黑暗,现在她才明白原来真的有无权无势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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