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松怒冲冲拉着田小野，疾走到杨雨嫣家百米之外。他步伐很快，步子很大，田小野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
田小野手腕生疼，视线不受控制地盯着被钳住的地方，眉毛眼睛拧成一团。
关松回过头，惊觉自己拉着女孩，赶忙放开手，只在眼睛里面闪过半秒的慌乱，他直了直身子，轻咳了一下。
田小野皱皱鼻子，抬起手腕，在关松眼前晃一晃，然后才放下来，轻轻揉一揉痛到麻木的肌肉与皮肤。她皮肤很白，红色指印在上面显得赫然。
两人回到车上之后，陷入久久的沉默。
正准备点火，单手握着方向盘，他看一眼田小野，不小心对上她的目光，她目光灼灼，脸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八成是被刚刚情景惊着了，关松禁不住一阵自嘲。
实在是，有失斯文。
“哈哈哈......”清脆的笑声，在车内蔓延。
关松挑起半边眉毛，牵一牵嘴角，突然被女孩笑声传染，也低头笑了。
“谈判失败，这下完了。”关松边笑边说。
“彻底完了。”田小野大声附和道。
三分钟后。
两人在车内一左一右，笑得前仰后合，如同被人点住了笑穴，田小野笑得肚子疼，拿手压着左腹揉搓。关松好久没有如此大声笑过，很久以来，他一直过着单纯重复的生活，师道尊严，他必须保持严肃而庄重，这是想做一名合格教师要付出的代价，也是迈向成熟要付出的代价。
二十分钟左右，两人才慢慢平静下来，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关松想要发动汽车，却提不起力气，无奈做罢，提议再休整半小时。
两人静静坐在车内，氛围着实有点诡异。
田小野咬着嘴唇，扭过脖子瞥一眼关松，他此刻头靠椅背，双眼紧闭，睫毛轻轻翕动，静谧得就像一个婴儿，只有一上一下滚动的喉结，在疯狂提示田小野，眼前这个好像睡着的人，是个成熟的，熟得不能再熟的，男性。
她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想问关松要水喝，又不忍打扰他休息，只能用视线到处翻找，车里整洁得令人发指，到处都没有多余的物品，最后在中央储物盒发现到一小瓶矿泉水，她蹑手蹑脚抽出瓶装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拧开瓶盖就往肚里灌。
直到一口气快喝完，她才猛然意识到刚刚打开的水好像不是满瓶，大概只有80％水量，应该是喝了某人喝过的水。她呛了一口，一时脸红心跳脖子粗，局促地将空瓶子放到眼前查看，尴尬地闻了闻瓶口，又慌乱地藏到身侧。她在心中祈祷，佛祖保佑，别让他想起来自己那半瓶水。
关松微不可查地弯起嘴角，他被一个女孩子咕嘟咕嘟喝水呛水声逗乐了。他不想揭穿她的秘密，只好继续假寐。
当汽车终于驶离别墅区，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了，车外漆黑一片，车灯照着，起雾了，外面看上去灰蒙蒙的。关松拧开雾灯，大雾天气还是夜里，开车务必要格外注意，他一直都是严格按照规范使用汽车灯光，甚至任何电器产品。
田小野欣赏着窗外的夜色，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汽车行驶在苍茫的夜色中，爬上高高的高架桥。对向车道车辆稀少，远远看去，只一辆汽车沿着田小野看不见的车道，从高处盘旋而下，两束前照灯光穿透迷雾，像个穿越黑夜的孤胆英雄，有一丝悲壮的意味，田小野看着就觉得心头一热，生出莫大感慨，深深赞叹一声。
关松只好奇地看一眼田小野，没有出声。
田小野仿佛受到无声的鼓励，一边看一边将内心的感受讲出来。她之前也有这样的瞬间，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强烈感受，偶尔分享过一次给爸爸，爸爸却只笑她是傻姑娘——至于妈妈——妈妈已经去给别人当妈妈了，算了。
她做好不被理解的准备，讲完先问关松，“关老师，您是不是觉得我傻，脑子里有这样奇怪的感受，甚至觉得心灵震撼想要流眼泪。”
“这世间不缺乏美，而缺乏发现美的眼睛，你有发现美的眼睛，不要忽视这种发现力，我认为这样的人，别具灵性。”
“是嘛！”田小野听完，满足地就像刮了一把猫鼻子，将手臂交叠趴在窗棱上，盯着窗外，任凭天马行空的思绪在茫茫的夜色中驰骋。
“你是第一个说我有灵性的人。”田小野对着窗外自言自语。
灵性。
好空灵的词语，第一次有人将这个词放在她头上。
她平平谈谈地继续倾诉，“我爸说我傻，我妈说我野，他们都不能真正理解我的内心。他们离婚之后，各忙各的，除了问我要不要生活费，其余不再关心。”她的声音很低很缓。
关松听到此处，心下一动，眼球往副驾驶斜一眼迅速回正。田小野弱小地趴在一边，关松抬起手想拍拍她后背给点安慰，手掌伸出去只一瞬又收回放回了原位。
关松很难想象，之前飞扬嚣张，语出惊人的女孩，也会有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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