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让北脚步一停,扭身波澜不惊地看向两个女生。
另外俩人也跟着停下来。
林念语心脏忽悠一颤,像是坐了过山车般脑子宕机。
江琳却“落井下石”得明明白白,直接抛下她,拉着想看热闹的邓哲和周闯朝前走,留下沈让北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少年身形修长挺拔,姿态慵懒不羁,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念语被看得耳朵冒火。
不得不上前,拿出那个男熊钥匙链,递到他面前。
她没敢正眼看他,话说得也不大自然,“钱是你付的,江琳说,应该给你一个。”
沈让北闻言,目光从她粉白的脸,循循落到她手上那个巴掌大的玩偶上。
林念语以为他不喜欢,声音紧绷着,“……不用勉强,你不要的话,我就自己——”
“留着”两字还没说出来。
沈让北就语调闲闲道,“谁说我不要的。”
林念语:“……”
她抬头怔然望他。
沈让北眼梢轻扬,倒是真有那么几分认真,“挂书包上应该挺好看?”
后来很多年过去,林念语仍能记起,在她匮乏的十七岁青春里,那段深刻又鲜活的记忆。
红日西坠,绯金色的晚霞将傍晚天空铺满。
有风吹过,摇曳裙摆和刘海。
年少的她红着脸,站在喜欢的少年身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只黑色小熊挂件,拴挂在他书包的拉链。
随后红灯转绿灯。
前方几人回头叫两人快点儿过来。
沈让北随口应了声,转瞬低眸瞧她,抬抬下巴,“走吧。”
少年嗓音平缓动听。
耐心得像对待一只柔软的小动物。
林念语努力克制着加速的心跳,徐徐走在他身侧,再归于过马路的茫茫人流。
……
目的地不同。
那天五人最终在校门口分别。
江琳家里的司机早就等在校门口接她,沈让北则和周闯邓哲回学校继续训练。
五人互相挥手说了再见。
江琳率先上车。
沈让北抄兜转身朝校门口走去,邓哲和周闯稀稀拉拉地跟在他后面。
林念语本该朝地铁口的方向走。
可莫名的,脚步在原地多逗留了一瞬。
就是那一瞬,她远远看着少年书包上挂着的那只黑色小熊,随着他的步伐,在夕阳余晖下轻轻摇晃。
像她无法言说,又欢喜起伏的雀跃。
只是很可惜,她老旧的手机早就没了电,没办法记录下那一幕。
她只能默默期望,那一幕在脑海中镌刻得深些,再深些。
-
当天晚上,林念语给那只小熊挂件拍了张照片。
手机像素很差,只能勉强用滤镜挽救一下,但她并不嫌弃,还发在朋友圈,设置为仅自己可见。
文案是,和他的第一个同款。
只是这话打出来远比想象中羞耻。
林念语审视几秒,又将这条朋友圈删掉,重新发一了条没文案的。
冯艳莱就在这时端着洗好的葡萄和牛奶推门进来。
林念语心口突地一下,忙把手机收起来,把小熊扔到书桌里面。
冯艳莱见怪不怪的,“不就是玩会儿手机,有什么好藏的,我又不会说你。”
林念语:“……”
这些年母女二人分隔两地,和祝平安比起来,林念语和冯艳莱关系亲近更难。
冯艳莱了解她的性格,开始就打算慢慢磨合,刚巧成绩发布,就想借此机会和她好好聊聊。
把果盘放在桌上,冯艳莱随口问起这次考试的事。
林念语也没抗拒。
冯艳莱问什么,她就老老实实地说。
比如这次的学年第一是沈让北;她换了新的同桌,是个男生,班级第二;还有就是,今晚一起吃饭的几个人里,有沈让北。
冯艳莱是个很精明的女人。
她听后意外是有的,但不至于出言质问,只若有似无地点她一下。
“和这样优秀的同学来往是好事,妈妈支持,但要保持好该有的分寸。”
林念语垂眸,“知道”。
冯艳莱抬手帮她掖好耳边碎发,笑了下,“别紧张,我不是过来训你的,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这次成绩进步这么多,以前我记得你最好的成绩也才是班级前二十?”
她没记错。
那确实是曾经的林念语最稳定也最好的成绩。
所以在得知她这次考班级第一后,冯艳莱就给郑国雄打了电话,确定她没有在名次上撒谎才放心。
当然,郑国雄也没少表扬林念语。
说她这段时间非常努力。
冯艳莱高兴是高兴,但她不傻。
林念语早就料到她会问,也没打算逃避。
她犹豫了会儿,鼓起勇气说,“以前是我故意考不好的。”
空气安静一瞬。
冯艳莱像是早有所料,并不意外,“就为了让我回来?”
林念语不说话了。
也不看她。
答案不言而喻。
缄默间,冯艳莱忽然就有些挫败,更内疚于林念语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摆脱她不想要的生活。
然而为时已晚,林念语已经长成过于独立,又执拗自闭的性格。
她从不想着真正依赖谁。
但同样,只要认定的事情,也从不轻易罢休。
这点倒有几分像冯艳莱。
冯艳莱也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惆怅好,只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
“……”
“但我希望你能答应妈妈,以后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说出来,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似是没想到她的态度是这样。
林念语神色微怔。
冯艳莱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你要是能做到的话,我说话一定算数。”
这话像诱饵,轻而易举便勾出心中渴望,林念语鬼使神差道,“想要新手机也行?”
小姑娘终究是小姑娘。
冯艳莱没忍住笑,“弄了半天就想要个新手机?”
林念语眼神退缩几分,她轻声解释,“现在的电池老化得很严重。”
顿了顿,又补充,“不行就算了。”
“没不行。”
冯艳莱拿起她那只老旧得不行的安卓机看了看,平心而论道,“你这手机确实该换了,找个时间,我带你去买。”
话题到这里意外地结束。
冯艳莱手头还有些账要算,就没再和她聊天,嘱咐她一句记得把牛奶喝掉就转身走了。
卧室门关上。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林念语渐渐回过神,眨了眨眼。
忽然就有种,这一天,是她幸运日的错觉。
_
冯艳莱说话算话。
第二天刚放学,她就接林念语去商场买新手机。
两人去了万达广场,林念语本打算买个安卓机就行,没想到冯艳莱在商场陪她看了几圈下来,最终决定给她买苹果手机。
还是和沈让北同款的5s。
只不过她的是白色的,最标准的配置。
不大不小,放在手里秀气又好看。
又和沈让北有了同款,当晚林念语有些难以克制的小兴奋,临入睡前,她还专门爬起来,将那只小熊拴在手机外壳上。
或许青春期的小姑娘,总会有一点中二,林念语莫名就把这个小熊当成她的幸运物,只要一看到,就会想起沈让北,想起和他一起吃过的晚饭,一起吹过的风。
隔天上学,江琳知道她换了新手机,还是新款5s,羡慕得不得了。
早自习一下课,她就坐到庞硕的座位上找林念语。
江琳兴冲冲地把玩着新手机,感叹道,“这个还没怎么降价吧,你妈对你也太好了,原价给你买。”
“她也不是很懂,看我着急用就给买了。”
林念语实话实说。
江琳馋得直叹气,“哎,考试考得好就是有底气,我也找我妈要新手机,结果我妈让我滚。”
林念语整理着卷子,闻言没忍住笑。
江琳看到她手机上挂着的小熊,忽然想起什么,凑到她身边道,“对了,我昨天从邓哲那儿知道个事儿。”
林念语:“?”
江琳小声说,“就前天晚上咱们吃饭,本来让哥和周闯来不了的,是邓哲说要给你庆祝考第一,他才跟校队老师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过来。”
她啧了声,“我还没见过他为谁这样呢,你面子不小哦林念语。”
林念语眼角眉梢也染上讶然。
江琳笑嘻嘻地撞了她一下,“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林念语很难掩饰这刻的表情。
只能极力压着唇角,小声说,“有点儿受宠若惊。”
毕竟,她跟沈让北正式认识算不上多久。
熟,也不算多熟。
但话又说回来,也许沈让北只是因为冯艳莱和程丽茹的关系,才会对她多加关照。
江琳可不服她这么说,“家长认识怎么了,我家长跟高歌家长还认识呢,我跟她不也不对付?”
这姑娘性子欢脱,一到兴头上就没顾忌。
好在这会儿高歌没在教室。
林念语默默无语,“你是真不怕得罪人。”
江琳无所谓,“让她听到也没事,她最近懒得理我。”
她忍不住八卦,压低声音道,“听说最近庞硕打直球在追她,把她烦够呛,下课都恨不得躲着。”
顿了顿,她又说,“你这次考试把俩人分开,小心庞硕这个小心眼看你不顺眼。”
说曹操曹操到。
江琳刚说完,庞硕就回来了。
看到江琳坐在他位置上,庞硕皱着眉一脸不爽,“你没座位是吧,非来别人地盘。”
江琳在班上一直都是打打闹闹的性格,即便被黑脸对待,也能笑着接话,“谁让你身边坐着的是林念语呢,我就乐意来她身边。”
庞硕冷哼,“你乐意来那也得是你的座位,想坐她身边你自己考出成绩来啊。”
他不耐烦,“快点起开。”
被这么驳面子,江琳显然气到,她蹭地站起身,“不就是个座位,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我愿意占用你地盘啊。”
眼看矛盾升级。
林念语拉了下江琳的衣摆。
江琳冲庞硕翻了个白眼,垮脸梗着脖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本以为小摩擦到此为止。
不想庞硕刚坐下,就赖赖唧唧地嘟囔,“成绩怎么考上来的心里没点b数,还好意思呼朋唤友。”
男生咬字不是特别清楚,林念语也只是隐约听到。
指尖在卷面上顿住,她用余光瞥了眼庞硕。
庞硕迎着她的目光,上下轻蔑地扫她一眼,轻哼一声。
林念语:“……”
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讽刺自己。
事实证明,江琳那句“小心庞硕看你不顺眼”是对的,接下来的几天,庞硕都身体力行地证明他对林念语的厌恶。
比如,故意把两人桌子分开一道空隙;在老师课上让林念语读英语课文时,小声讽刺,说“真能装”;下课发卷子时,如果林念语不在,庞硕就直接略过她,只抽一张自己的,转身递给后桌。
这样的情况暗戳戳发生了几次。
算是无伤大雅,但也很膈应人。
林念语倒不是完全不气,但更多是觉得他幼稚,也不屑于和他发生争执。
毕竟时间紧迫,她想下学期去a班,期末考的成绩就必须比这次还强。
只是这样不理不睬的态度,在庞硕和班上一群羡慕嫉妒的人眼里,就变成了心虚。
林念语一直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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