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驿站出来,沈让北没回家。
顶着牛毛般的细雨,径直去了地下车库。
本来也是临时回来取把钥匙,说是俱乐部仓库钥匙找不到了,打不开,可当下,沈让北却连楼都懒得上,他不想再看到那双眼睛,也不想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人。
干脆坐在车里,手肘搭在车上,点了根烟。
猩红的一点,青白色烟雾在昏暗逼仄的环境中暗涌四散。
抽着抽着,忽然就觉得自己挺贱。
明明人家已经有了新生活,甚至还有了“陈先生”,可他呢,潜意识里却还揪着那点儿过去不放。
八年了。
人生又有几个八年。
当初就能那么狠心说分手的人,再见面时又怎么可能还有惦念。
想想就觉得可笑,笑自己自作多情。
扯唇低嗤了声,莫名就觉得挺没劲。
随手把烟碾灭,沈让北握着方向盘,冷着一张脸准备回俱乐部。
就是这会儿,邓哲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沈让北随手一碰就接了。
邓哲的嗓音在车里回荡,没意外,还是刚刚在微信里求他的那点儿事。
邓哲是真挺无奈,“你还是去一趟吧,真的,我要不去,老柳都要给我打视频电话了,你说我咋办,你就行行好,再替我去一趟,有机会我找她解释解释。”
“而且老柳还要带邓娇一年,我还指望邓娇能被她重点关注好好管教呢,你说这多好的机会。”
跟着又说,“我听老柳的意思,说她没叫别的家长,就叫你了,其他的都是他们班的科任老师,你想啊,这得多好的待遇啊,多少家长想跟那些老师讨好关系都没门儿呢。”
沈让北气得嗤笑一声,“你觉得好你怎么不亲自去。”
邓哲都无语,“我倒是想亲自去啊,但这老柳摆明着要给你介绍对象才叫你去的,你说我去了,让人姑娘伤心,多不好,人家归根结底想见的是你沈让北。”
“不过话说回来,她想给你介绍的是谁啊,那话里话外的,我怎么感觉她还挺胸有成竹的。”
介绍对象。
还是那些老师的其中一个。
沈让北绷着嘴角,脑中突然蹦出林念语那张无论何时都恬淡素净的脸。
邓哲好言好语地劝,“不然就这样,你今天最后替我去一次,那姑娘你要看上就跟人家谈,看不上就算,回头你跟老柳好好解释,说你不是邓哲,你是沈让北,这样总行了吧。”
沈让北还是不说话。
邓哲长叹一口气,是真没辙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算了,我还是亲自去吧,不过丑话说前头,那姑娘要是真看上我,我不手软,反正我单这么多年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沈让北轻讽一笑。
这回倒是肯出声了,只是语气凉凉的,“想多了,人就是瞎了也看不上你。”
林念语那人,连他自己都看不上的。
可邓哲又哪知道其中缘由,一下就被沈让北那恶劣又破烂的口吻给寒碜笑了。
邓哲艹了声,说,“沈让北,你缺不缺德,有你这么打击人的。”
沈让北却懒懒哼笑。
像是倏忽间理智回笼,也觉得有些事确实该做个了断。
下颌线绷成一条线,沈让北眸光漆邃地目视前方,说,“地址发我,最后帮你去一次。”
话说完,他把电话挂断。
车刚开出地库,中控台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另一边,小区内。
林念语在肖倾宇的帮助下,把所有快递拿上楼。
快递属实有点儿多,外人在,林念语没急着弄,就这么堆放在门口,回头又给肖倾宇拿了罐冰镇可乐。
肖倾宇随便找个地儿坐下来,接过来就问,“哎,你快递上为什么写陈先生啊,陈先生是谁,你前男友吗?”
林念语正在厨房冲刷着玻璃杯。
听到这话,指尖一顿。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脑中再度回想起刚刚和沈让北在驿站见到的那一面。
男人情绪不辨地垂着眼皮,桀骜不驯地撇着她,明明是惦念了很久的人,明明他就在眼前,明明只要一触碰,就能抓到,可她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那一步。
就好像两人之间隔着万丈深渊,她稍一动,就会粉身碎骨。
可等人真走了,再见不到了,心里又开始懊悔,难受。
林念语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就这么表情麻木地发着呆,任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指尖。
直到肖倾宇来到厨房,又问她一声,她才回过神说,“怎么。”
“没怎么。”
肖倾宇说,“就是刚问你,快递那签收人是谁,这不你没吭声——”
被他一提。
林念语思绪彻底归位,她摇头说,“陈先生就是我。”
肖倾宇啊了声,“你?”
林念语点头,低眸拿起另外一个玻璃杯,说,“以前在帝都的时候独居,一个人有点怕,就干脆把收件人改成男士。”
肖倾宇若有所悟,又问,“那为什么是陈先生,不应该是祝先生么。”
顿了顿,他笑,“难不成你前男友姓陈?”
挺试探的一句话。
翻来覆去都想知道她以前感情的事。
林念语不是听不出来,但还是喃喃,“他不姓陈。”
“陈”只是取自他名里最后一个字的谐音。
后面那句,被她咽在肚子里,从始至终都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大概也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她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有发展对象,肖倾宇后来也没绕着这个话题问,还很热心地帮她拆快递,收拾家务。
只是没干多久,就被林念语谢绝了。
她晚上还有个饭局,是老柳的家庭生日宴。
老柳将近五十的年纪,很早就丧偶,孩子毕业也就一直留在广州工作,所以她跟林念语一样,平时也是独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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