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演讲台上，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在不由分说地抖动，甚至每一寸肌肤都在抖动，我紧张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地步，舌头有点打结，大脑进入休眠状态，只因站在了众目睽睽下，只因太多眼睛齐刷刷看着自己。原来紧张是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的，原来内心的自卑是一条甩不掉的狗，总是在重要场合会跑出来，狂吠。脸上的微笑，内心的自信，是不会随着时间而增长的。过去的画面接二连三播放，我看见自己成长的第一步迎接的不是喜悦，而是屈辱……
时光退回到十三年前，那就顺势扒开时光去一探究竟。成年的我，看着那时候的自己，是百感交集呢，还是思绪杂乱，想必都混合的有，对于十三岁时的那个女孩，那时候是如此渴望成年，可成年后的自己是怎样的光景，有些事她自己也未能预料，生活不会顺从任何人的意，不会按照谁心里规划的路线前进，有时候出其不意是生活的常态。只是她那时候心里巴不得快点长大，却不知长大的第一步不是大人口中的成熟，懂事，而是身体发出信号提醒你，你该长大了，你成熟了。身体的信号，对于她来说是莫名的恐慌，是未知的死亡危险，当她坐在教室凳子上察觉身体里的一股热流迫不及待冲出去时，她感觉自己和凳子自己捆绑在一起了，但是又不得不离开凳子去厕所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此刻老师还在耐心地讲解着题，他的嘴一张一合，无数启迪思想的知识在教室里飘来荡去，这些知识只想一门心思钻进学生的脑袋去，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睛在老师的脸上停留着，一部分同学心猿意马，人在曹营，心在汉。知识的奔赴脑袋之旅，在奔赴的途中，就被一部分人关紧了门，任凭那些符号艰难跋涉，苦口婆心，也无济于事。她也看着老师，只是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跟她的身体抗争，她从没有这般期待过下课铃声响起。当叮叮叮的声音飘来时，她绷紧的心稍稍舒缓了下，同学们跟往常一样，当下课铃声响起时，就犹如笼子里的鸟，叽叽喳喳飞向天空。她观察了好一会，趁没有注意，便脱下外套，系在腰间，快步奔向厕所。蹲在厕所的她，面色灰白，大脑多路，哆哆嗦嗦，惶恐不安，血一滴滴从双腿间滴落在厕所的石板上，她的脑袋轰得一下被重物击中，疾病和死亡萦绕着她的五脏六腑，悲伤在她的眼里酝酿成河，厕所被死亡笼罩住，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又无法找个人诉说，她只想躲在这里，一直到红色的血流尽为止，流完后便能体面，便能无需面对流言蜚语。厕所的恶臭味充斥着她的神经，角落里一条条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着慢慢前进，她尝试着也蠕动自己的身体，可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不听她指挥，流血是断断续续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多久，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的谜。只好带着未知，继续把衣服系在腰间，好遮挡住后面裤子上的羞愧与崩溃。不管她经历了什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还是照常响起，她也必须一如既往地回到教室，去假装认认真真地上完这天中的最后一节课。
走进教室时，老师还没有进来，同学们先如往常一样叽叽喳喳，沉浸于自己的欢乐中，看到她踏进教室的瞬间，几个同学停止了自己的活动，好似按下了暂停键，然后把目光投向她。她尽量让自己与往常无恙，按耐住内心的情绪涌动，小心翼翼往座位走去，同桌自觉地把身子挪动了下，她的座位从原本的狭窄拥挤变得宽阔起来，凳子成了焦点，明目张胆地暴露了缺点。她整个人却被凳子给击伤了，凳子上鲜艳的红色血迹，在骄傲地诉说着她的秘密，就如同把她扒光皮扔进人群中，脸瞬间从羞耻到惨白，她感觉自己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此刻教室里的每一人，都无法令她抬头直视，她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她坐了下去，试图把凳子上红色的血迹压住，可惜一切都于事无补。当她坐下去时，班上调皮的几个同学随着也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笑声受到传染，从几个又增加几个，最后变成了窃窃私语在飞，即使老师来了后，讲课的声音也压不住下面的议论纷纷。这场一个人的成长烦恼，竟然就因为最先成熟而招致非议，落后的地方，有光明，也有黑暗，而人心里埋藏起来的黑暗何时会窜出来飞舞，谁也不得而知，也许适当的时机，加上恰当的事件便发酵，然后酝酿，是酝酿出花，还是酝酿出雨，一切都不得而知。花也好，雨也罢，人从花中走过，染上花香，温暖人间是件喜事，从雨中跑过，淋湿秀发，体验自然，也未必是件坏事。恍然记起年幼的她，把母亲的卫生巾从箱子里拿出来当玩具撕扯着玩的时候，便注定某天卫生巾会是她忠诚的伙伴，陪她渡过煎熬的那几天，为她把羞耻隔断，体体面面地维护着每个月里漆黑的日子。可惜那时候谁也不会告诉她体面是何物，同学们的言语，像炮弹炸伤她时，她只能痛苦且煎熬地坐在带经血的凳子上，不停地祈祷下课。
下课铃声解救了她，当最后一个同学从教室里离开后，她才慢慢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眼中早已经蓄积的泪水夺眶而出，倾泻直下，滴落在凳子上，地面上，鼻涕也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她的狼狈不堪，就这样被这间教室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教室只是沉默的看客，不会出卖她。她擦去泪水，背上书包，系好腰间的衣服，走出教室。
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原来的大步流星，能等人群稀少后，迈着碎步，摇摇晃晃前进，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腰间系的衣服是否无恙，同时也观察是否被人发现自己的囧样。回到家后，躲进房间，脱下早已经被大片血迹浸透的裤子，换上干净的裤子，可不过一会，裤子还是被血迹浸透，依然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地宣告靠换裤子是不能够解决她目前的困境的。一条条来不及洗的裤子，在被母亲发现后，母亲把她叫到房间后，给她普及了自己为何流血的知识，
“这是月经，女孩子长大的标志，每个月都会有，”
“自己也不跟我说，搞得这些裤子脏兮兮的”
母亲的话语把她的满腹委屈给憋回了肚子里，她的此刻的心情忧喜融合，喜的是这不是病，而是女孩子成长必须经历的路，忧的是明天自己如何去面对同学们的流言蜚语。母亲说完后，简单地取来几张长方形的草纸拿来对折在对折后，成了一叠加厚的并且刚好能够放置在内裤上的简易卫生巾递给她。等母亲从房间出去后，她放在内裤上，这样避免了换裤子，同时也避免了难堪。一直到初中之前，长方形的草纸都陪伴她渡过那几天煎熬的日子，解决了她成年烦恼的物品便是那一张张有点粗糙的草纸，哪怕到成年后，对于长方形的纸总是格外的青睐。粗糙的草纸能抚慰她惶恐不安的心，而同学们的行为却再次让她跌入惶恐不安地谷底。
第二天刚踏进学校的大门，身后的同学就开始对她指指点点，人们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背后，好似能够穿透裤子，看清里面的秘密，又好似她今天只穿了上衣，而裤子形同虚设。她的心从踏进学校的那刻起就慌乱起来。昔日亲切的同学，每一个都面目可憎地盯着她看个究竟。就连她的好朋友董二姐，也冷漠地看着她，她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孤军奋战，要迎接众多人的审判。她太害怕去教室了，从校门口到教室只需要几分钟的路程，而此刻她磨磨蹭蹭，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教室在五楼最左边的角落，从楼梯上去要经过一班和二班的门口，她走到操场，想在继续拖延时间，等上课铃响起，同老师一起进教室，这样就可以避免和同学们正面交锋。可惜时间此刻跟她做起了游戏，几分钟漫长的如同几个春秋，此刻她却发现，班上的同学没有像往前一样已经回到教室里，而是齐刷刷全部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她来的方向，楼上的栏杆旁站满了人，人们的笑春意盎然。大家交头接耳，说着她听不清的话，有人用手指着她，有人打着响指，有人吹着口哨。同学们的举动，让她想进教室的脚步如注入铅，每一步都是异常艰难，上课铃声响起，她不得不进入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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