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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古城上空。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
幽静的府衙后花园里，柳叶青青，花团簇簇。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花园里，静悄悄的。
只有一个年长的老妈子左顾右盼，走走停停，好像在寻找什么。
老妈子转了一大圈，最后只好来到了龟山。
龟山其实就是一座假山。形状像一只趴伏的老龟，四块斑驳不规整的石头酷似老龟的四只脚，老龟没有头，（据府里的老人说：半年前还是有的，后来……）。如今的龟山远远看上去倒像一口倒扣的寻常百姓家常见的做饭用的大铁锅。
龟山是官府衙门的叫法。大阳府的老百姓通常叫它老鳖山。
不过，龟山可是有来头的。传说……[此处暂略XXXX字]
“老，老爷，……”老妈子气喘吁吁，喏喏地地小声喊道。
龟山上面北朝南坐着的人慢慢回过头，眉头一蹙，但随即又面带笑容：王妈，有事吗？
说话的人是大阳府的知府惠征。惠征是满洲镶蓝旗人，叶赫那拉氏，出身监生。早先在京城为官多年，但大都是低微的文职小吏。一年多前，外放来到千里之外的大阳府做知府。[注：1]
“老爷，大小姐不见了。”王妈虽然声音很小，但可以看出来十分着急上火。
“怎么回事？”惠征“噌”地站了起来。
“老爷，俺……”王妈低下了头。王妈是专门伺候大小姐起居生活的老妈子。其实主要就是负责大小姐的一天三顿饭。
今儿一大早，王妈正在厨房忙活生火做饭。
“王婶，饭中了没呐？”大小姐玉兰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按说，大小姐玉兰是满族人，应该管老妈子叫“妈妈”，可大小姐却喊的是婶，说的也是地地道道的大阳土话。
“大小姐，再等一刹刹，饭马上就中了。”王婶笑脸相迎打招呼，但并没有站起来，还是圪蹴在地上，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往灶坑里添加柴火。
按说，堂堂知府的大小姐一日三餐本应该是跟知府一家人一起吃饭的，但是大小姐偏偏爱吃大阳当地的家常饭菜，比方说：玉茭圪糁，糊不烂，玉茭面煮疙瘩，还有……还有，知府家吃饭一般都很准时，只有大小姐玉兰例外。早也有，晚也有，还有很可能你做好了，她又不想吃了……知府惠征也是出于宠爱，便专门请了王婶来伺候大小姐，大小姐想吃啥，就变着法做啥。
玉兰大咧咧地走到锅台跟，伸手就掀锅盖。
“大小姐，当心烫着……”王婶话没说完。
玉兰已经掀开了锅盖。锅盖是茭子杆[注：2]编的，并不烫手，只是滚开的锅里冒出的热气扑面而来，玉兰一时慌神，下意识地扔了锅盖，发出一声惊叫。
王婶“腾”地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又是看玉兰的手，又是上下瞅玉兰的小脸，嘴里连连陪着不是：大小姐，都怪俺，都是俺不是……
“婶，俺没事。”玉兰挣脱着，小脸红扑扑地，“就是让哈气腾了一下。不碍事。”
“这，这可……”王婶急的手足无措。
“真的，俺没事。”玉兰哈哈大笑，“婶，俺好着呢。你看，不缺胳膊不缺腿，连块皮都没少，能有啥事？”说着，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真没事？”王婶还是不放心，“这要是让太太……”王婶来知府家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多点，但她看出来了大小姐在知府家的地位。知府一家不管是老爷，还是太太对大小姐那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走路都怕磕着碰着。这要真出点事，可了不得。
“婶，你放心，俺不会告诉额娘的。”玉兰不好意思地一笑，“婶，俺就是肚饥了，想……”
“饥了？可这……”王婶瞅瞅冒热气的锅，有些为难。
锅里煮的是糊不烂。糊不烂是大阳人常吃的主食。做法很简单，就是把玉米面用冷水搅和成糊状，然后倒进烧开的锅里，滚一会，再小火慢慢熬成糊状，至于稠和稀，那就要看各家各户的家底了。家底厚的，粮食多的，自然就比寻常百姓家稠老多，不光熬的糊不烂好吃，还耐饥。
可眼下，玉米面糊糊刚下锅，还得大火滚一会，再小火慢慢熬。
“大小姐，要不，……”王婶突然想起橱柜里还有夜格后晌蒸的玉米面疙瘩，转身紧走几步到了橱柜跟前，刚要拉橱柜门，手又停住了。太太专门交代过，不能让小姐吃隔夜的饭菜。她可不敢违抗太太的命令。
“大小姐，都怨俺，老手笨脚，把饭做迟了。”王婶陪着笑脸。其实，大小姐夜格黑来吩咐说想喝糊不烂，她今早起比往常动手还要早好多。糊不烂好喝不好喝，当紧的就是得小火慢熬。“大小姐，都怨俺，要不，您先回屋，俺……”
“那，俺可等不了。”玉兰撅起了小嘴。“俺都跟人家说好了，要……”玉兰没把话说完，一跺脚，“那，俺不吃了，俺上豆腐圪廊吃去。”转身就走。
豆腐圪廊紧挨着大阳府，也就是半里来地远。圪廊里，有好多卖小吃早点的。
“大小姐,这可使不得。”王婶挡在了前面。太太交待过，小姐是大家闺秀，是知府的千金，不能随随便便走出知府大院。还有……
“咋使不得？”玉兰眼一瞪，鼻子一哼，“准又是那老……”
“大小姐，太太也是好心……”王婶想解释。她来知府家时间不长，但她看出来了：大小姐跟太太母女俩人好像不太对付。
“哼!”玉兰撇撇嘴,“俺又不是她买来的丫鬟使女,脚长在俺身上,俺想去哪就去哪，她管不着。”
“大小姐，这……”王婶长叹口气，“大小姐，要不还是让俺去吧？您先回屋等着，俺一霎霎就回来。”
玉兰先是嘟嘴，而后又笑了。“那，你可得快点，俺都快饿晕啦。”
“大小姐，放心，俺一霎霎就回来……”王婶说着话，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王婶咋也想不到，等她火烧火燎返回府里，大小姐却不见了。
“四下都找了吗？”惠征急火火地问。
“都，都找了。”王婶回答。
“书房呢？”惠征瞅瞅天，往常这时辰，玉兰应该在书房读早课。
“大小姐就是从书房请假回来的。听说是圪脑[注：3]疼，先生准了假的。”王婶是听府里的下人说的。将将不见了大小姐，下人们最先就是去的书房。
“玉兰院呢？”惠征又问。玉兰院是知府里的花房。院内有一株玉兰树，虽然长的不高，但枝繁叶茂。花房是前任留下的。惠征虽然也是个文人，但到任一年多，只去过两回，还都是陪着京城来的客人去的。也就是附庸文雅而已。不过，大女儿玉兰倒是常去，在玉兰树下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
王婶摇摇头：“老爷，府里里里外外都找了。哪也没呐。”王婶咽口唾沫，又道，“府门当班的也没瞅见大小姐出去。几个后门也都上着锁。”
“那大小姐上哪了？”惠征急的手足无措，原地直打转。突然拍拍脑袋，瞅瞅四下，压低声，“下水道看了没？”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话。大女儿偷偷往外跑，以前也有过。后来有一回他偶然发现，府里的下水道刚刚能钻出去个小孩。他没有声张，只是让下人把府里所有的下水道都堵了少半个。打那以后，大女儿好像安稳了许多。
“老爷，那不可能。”王婶一个劲摇头。前些天厨房下水道出水不顺当，王婶刚看过，她发现通往院外头的那下水道窄的连只猫都钻不过去。
“王妈，小心没大错。”惠征苦笑，“王妈，麻烦您在府上找几个靠得住，嘴巴严的，挨个仔细再看看。快去！”
王婶答应着走了。
惠征苦楚地摇摇头，长叹口气。瞅瞅天，时候也不早了。他今天还有要紧的事要办，也该回去了。
刚下了龟山，惠征就瞅见师爷一溜小跑朝他跑了过来。
师爷气喘吁吁，边擦汗边说：老爷，王公公已经来了。2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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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惠征：根据《清史》记载：惠征曾任归绥道
但《大阳史志》记载：惠征曾任大阳府知府，时间为18年月年月。
[注：2]
茭子杆：大阳方言。高粱杆。
[注：3]
圪脑：大阳方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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