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2）
我从包里掏出两只胰岛素。
“如果这个不管用的话，用空气针解决他。这个月是我拖班收尾，我每天留到最后，我已经对过电脑库存了，实物多了四支，大概是哪个病人忘记取走了。就算事后对方寻了回来，月末盘点出现差异，老师也会习惯性报损。说起来很尴尬，医院月末盘点中出现个别药品实物数量与电脑数量存在差异是常态。”
“我该庆幸我的搭档已经很习惯杀人了吗？可你现在有些不够理智。用胰岛素杀人虽然不容易被发现，但如果被法医注意到体表留下的针眼就会直接被定义为故意杀人案，一旦警方沿着这条路追查下去，暴露的可能性很大。何况，医院的冰箱附近都会安装摄像头，以便监察冰箱的状态，你偷拿胰岛素时身影已经被记录了。”
“……切，物尽其用，既然我已经偷出来了，自然有用的上的时候。”
“其实你的手机根本没有被偷，”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长得帅的人就那么有资本耍酷，“你只是想尝试一下我们紧急联络能否实行，以及你在进行明显不理智的行为时是否会被我喊停。”
“被看穿了啊，”我玩着手里的胰岛素，我不会转笔，所以只能笨拙地转动着，“说的也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偷出医疗机构的药品，当领导从不查账目吗？这其实是准备报损的药品，在冰箱的下面找到的。胰岛素在开封之前最好放在冰箱里保存，大概是谁开冰箱的时候不小心掉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为了患者的安全，还是决定报损了。”
“是吗。”
他对我的说法半信半疑，却也不深究，毕竟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做大事的男人从来不会把时间放在没必要的斤斤计较上。
“作为你看穿我这次的目的的奖励，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喜欢会见血的手法，如果必须要使用的话，我会选择远距离手法，哪怕只是注射器，会溅出来的血滴也足以成为铁证，哪怕它们并非肉眼可见，在现代刑侦技术下也无所遁形。”
“这是明智的选择。”他评价道。
我觉得是时候说出我找他的真正目的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变得明显，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我们所做的事情。那家伙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之前用短信增加他心理压力的人是你，之前我们断了几年的联系，一般不会有人怀疑我们是杀人的拍档，即使现在我们接触，也可以解释为在事件发生之后我们发现了彼此所做的事情在确认。可之后我们若是要合作，不可避免要接触，我比较倾向在你的车里谈杀人计划，在这里被监视监听的可能性最小。你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微信的聊天记录都会变成指向我的证据。因此，我必须在下一次行动中，彻底摆脱我们两个的嫌疑，然后制造我们合理碰面的借口。”
“你我亲自动手，却要在下一次行动中让我们彻底摆脱嫌疑？”他非常感兴趣地反问。
前面的案件必须由我主导，至少是由我来动手，我认为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共识。如果前几起案件以他为主导，很容易被认定为复仇杀人，因为他有动机，即使没有留下证据而不能将其定罪，我们也会面对警方的监视，越到后面，越是举步维艰。我和智瑜没有什么关系，理论上不是仇杀案的嫌疑人，这是目前最大的安全牌，一旦发生非正常死亡，警方会从劫财、劫色、情杀、仇杀等方面去排查，首要的调查对象是关系人，特别是亲密的或结仇的关系人。原本就不在嫌疑人名单里的我是最方便下手的，我之所以敢用手机写犯罪计划书，也是基于我目前安全的处境。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正如你了解的，我现在是某个警察的‘朋友’，目前为止，她现在没有认为我是杀人犯，甚至主动会把摩曼案的进展告诉我。是时候进行第二步了。”
我从皮包里掏出刚才藏起来的手机，在手机相册里调出了一张照片，然后递给他。
“我没有想到，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竟然还有两个摩曼……真的是，这里明明是H市，去W市得坐四个小时的动车，目标怎么会那么多？”
“这不是很好吗，夜小姐？我们可以把未来的某次舞台的演出时间定在我的某次商谈时间内，并在这边商谈结束之前解决目标，我也能名正言顺地回W市……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说要把我们从嫌疑人名单里排除的原因。”
车窗外的阳光亮得晃眼，我带着的变色镜已然变成了深褐色，这让我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像杀手，现在开始我真的回不了头了。
“那么，等我写完计划书，我们再联系。复仇剧第二幕——《回路》即将上演，敬请期待吧。”
将鞋踩在看起来质感很棒的绒布车垫上，我完全没有穿运动鞋上豪车的窘迫，毕竟穿运动鞋上下班比穿高跟鞋方便很多，走路速度能加快快，上班换工作鞋、下班换拖鞋都更方便。
我不会为了见这家伙而特意打扮，又不是约会！
反观身边的男人，我在心里腹诽，他的打扮和初见面时一样高雅，衬衫是熨烫过的，带着一对精致的袖扣，看起来要出席某种正式场合，或邀请一位名媛共进晚餐。他这种拥有老神在在气质的男人适合摇着一杯价格不菲的香槟与穿着礼服的妖艳女伴谈笑风生，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讨论杀人的话题……反正他该见的人的形象和我的形象天差地别。
“真遗憾，平时的你随心所欲，但你之前欣赏音乐剧的时候，从衣服、发饰到项链都特意搭配了。”他说道。
“我得对得起超过一千的票价，我只是普通的社畜，难得看一出音乐剧，柳大少爷。”
互怼大概是我们交流的方式，因为我们没有和善谈话的基础。我不在乎他调查过我，何况他虽然是在对我品头论足，目光却没有对上我平凡的衣物，看不出他此话有几分认真。
对于我来说，钱这种东西，够用就行，多出来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趣味？哪怕你买了名牌包包、名牌衣物，天天拎着包、穿着衣服，包和衣服就会自然磨损；放在展示柜里，包和衣服便失去应有的价值，怎么看都是一片空虚。所以，我才无法理解那个小子为何能在最后的亲人尸骨未寒的时候便急匆匆的来霸占房子……**比亲情更重要吗？感受刺激的快感比一两条人命更重要吗？
我看得懂许多人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但永远看不懂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正如同我看不懂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期望。
“在自己主演的复仇剧里，你不想穿上礼服吗，女主角？”
“那可不是影视作品中优雅的杀人艺术家，只是一个变态而已。”
“我还以为夜小姐多少有些社交礼仪，我还想请你看沉浸式话剧呢。”
“才不要，这对社恐来说太不友好了。”
无所谓他在说什么，我将手里刚玩过的胰岛素放回背包，我玩腻了。今后我会写出多少杀人计划呢，在迎接终末之前都停不下来吧。就像买多少娃娃都无法填满我空虚的内心，因为它们能陪伴我，但却不会动、不会说话。
“我有哦。小时候去百货商店买芭比娃娃，我随便穿了件运动服，一开始售货员叫我别动货架上的娃娃，后来那个售货员注意到我手上带了一个玉镯子，就热情地让我拿下来仔细看了。这件事对我的人生产生了影响，让我知道什么场合得穿什么衣服。所以，我不会让你的生活圈子里的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也不会让我生活圈子里的人注意到你的存在，两个并不适合的人走在一起，本身就够奇怪了，我和你的关系理应埋在黑暗里。”
“无情。”
“承蒙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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