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018年和平年代（2）
“哎哎哎，为、为什么啊？！”
颖莹大惑不解，自己的推理怎么就刚出口被旁边的少女否定了？
“那个……颖莹，”曦语挠了挠头发，“这样的话，潜入房中的凶手是如何逃离现场的？发现尸体的时候，房子前后门的空地上都没有任何人的脚印，你不会认为凶手躲在房子里一夜之后，趁着几人发现尸体慌神的时候溜之大吉了吧。两名警员来到现场时，只发现了李大爷和毛大叔的脚印，而且还是离那棵树足足十步的距离处发现两串脚印。”
“不是下了雪吗？凶手们的脚印早就被下了一夜的雪给覆盖了……”
“那尸体口袋里的、当天的报纸是什么时候，又是用什么手法放进去的？”曦语忍不住斜了颖莹一眼，“你可别告诉我，凶手们用的是《名侦探柯南》中经典的钓鱼线手法……真的能那么顺利吗？在动漫和小说里，作者不是为了防止有人模仿犯罪，故意在设计手法时出现瑕疵吗？”
“先不讨论人的臂力能否顺利地使用这个手法。当然，在你的推理中，你其实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你说了凶手可能不止两人。可颖莹你忽视了一个问题，凶手是如何割断剩余的绳子？”
孩子般的笑容僵在了颖莹的脸上，她没有想到自己信心十足的推理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而且，颖莹你的这个手法根本不可行，”寒寒接着说，“要是凶手用这样的手法吊起了人，尸体的脖子的树干上一定会留下很深摩擦的痕迹，当然绳子上也会留下类似烧焦的痕迹……如此明显的痕迹，不可能被当时的警方忽视。随便提一下，《名侦探柯南》式的钓鱼线手法送报纸也是不行的。因为观察一下现场就会发现，如果用的是钓鱼线之类的东西将报纸拖入尸体的口袋，即使能侥幸地一次成功，雪地上也会留下细线拖拽的痕迹。你也不要想着凶手是从房子内部回收钓鱼线的，先不说凶手潜入二楼三楼会不会被房子内部的住人发现踪迹，钓鱼线不会悬浮，总会在哪里留下些许可疑的痕迹的。”
“你的方法好麻烦啊，”曦语往颖莹那里补了最后一刀，“那种战争时期，还不如潜入房子内部时，直接给他一枪呢，简单粗暴、快捷有效，留下的痕迹少。”
被曦语和寒寒两人交替发言否定了自己的推理，低垂着头的颖莹变成了斗败的孔雀。
“书呆子，”见颖莹消沉了，曦语又把问题丢给寒寒，“你有什么有趣的见解？”
“首先，我很确定这起案件的凶手是人。”寒寒用平淡的语气断定道。
虽然曦语和颖莹也认为凶手是人，但寒寒说得过于斩钉截铁，反而不像是一句废话，于是她们好奇地同时问道：“为什么？”
“所谓‘天罚’，顾名思义是属于‘不可思议事件’那一类的。如果是不可思议事件那块……如果是怪异的话，不会干净利索地杀掉猎物的。因为怪异要靠传闻才能存在，所以怪异要散播更多的恐怖，才能让人记住传说。只有人，才会将人一下毙命。”
“……难道你知道谁是凶手？”
“谁知道，或许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凶手是个非常理智的人。我很同意曦语的话，凶手为什么要把这案件变成不可能犯罪？毕竟不是推理小说，不可能犯罪有的时候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是被动的理由还是主动的理由导致这个事态，这可能是此案的关键。但我现在更在意的是，凶手一系列看似矛盾到不太理智的做法。”
“什么？”
“首先，杀人的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再来，明明被杀的人是个酒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为什么不等他外出喝醉后回家时突袭他，我觉得这个方法比起潜入目标家中杀人更保险，也更不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凶手也能伪装成抢劫杀人或者报复杀人。”
“哎，为什么你能确定，他是在家里喝的酒？”颖莹对这个新观点提出了疑问。
“一、两个酒瓶的话，你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寒寒淡然地分析道，“但现场出现好几个酒瓶的话，他应该是经常在家里喝得烂醉。你们应该也看过电视剧里的场景，一个醉鬼摇摇晃晃地走在阴暗的小路上，走一会儿还举起酒瓶喝上两口。人只有一双手，在醉酒的状态，往往一只手只会握住一瓶酒瓶的颈部。对象若是处在这样情况下，别说在暗处远距离开上一枪，近距离扎一刀，对方都未必有能力躲开。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在最好的条件下行动。就像曦语你说的，这是战争年代，世道乱得很，警察肯定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破案率。汉奸肯定比老百姓有钱，仇人也很多，在一个没有天眼、无法查阅监控的时代，找不特定的凶手等于大海捞针。日本人大概也没有空闲去管一条狗的死活，这条狗死了，他们还能轻易找到下一条狗。”
寒寒认为，哪怕只是言语上的吐槽，把脚踩在别人头上，永远不会给自己带来优越感，只会显得自己无知又可悲。她相信哪怕是当时的入侵国成员，也不会认为能背叛自己的祖国、欺辱自己的同胞的家伙算个东西。少女甚至觉得自己用“狗”来代指一个混账，是对狗这种生物的侮辱，毕竟狗的特点是“忠诚”。
“寒寒，拜托你……以后少看点推理小说，”颖莹结结巴巴地说，“个人感觉你的发言，很、很可怕啊。”
少女摇了摇头，她只是说出了一般论断而已，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推理小说，是人心。
“呐，老师，”见寒寒作势想要后退，曦语接过了话语权，“我觉得李大爷的证词是果然还是有问题。”
“哦？”邓老师颇感兴趣地期待她的下文。
“我觉得凶手没有必要在一个老人巡逻的时候杀人，增加自己被目击的可能性。没有人会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做出这样奇怪的伪供，所以我觉得根本就是一个老人的愤怒导致了那起事件。”
“一个年迈的老人如何把一个成年壮汉吊在树上？”显然寒寒并不认同这项推理。
曦语并没有被寒寒的质疑打败，她继续说：“一个人确实很困难，但可以分割困难啊，现场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对，就是毛大叔！毛大叔就是李大爷最坚强的后盾，被混蛋欺负的李大爷找到毛大叔商量对策，两人想出了这起杀人手法。毛大叔很是喜欢看书而颇有文化，还非常有良心，所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民除害，联合李大爷杀死了这个混蛋。”
“……”
“最坚强的后盾”都冒出来了，寒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她打心底庆幸这两个人并不是真正的侦探，不然以她们堪比“毛利大叔排除法”的推理能力，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可是，雪地上没有脚印的谜题作何解释？”邓雪儿平静地问道，如同面对一个自认为解开题目的学生。
“这根本不是问题！”曦语说得自信满满，已然确定这就是真相，“半夜里两个人一起吊死那个混蛋，所以能有足够的力气将他吊起。因为雪下了一夜，所以足迹就被埋在雪下了。我们认为这起案件是‘不可能犯罪’的理由，是因为那份早报，因为没有人可以不在雪地上留下足迹而把那份早报放进尸体的口袋。那反过来思考一下，既然人做不到，那人就不要去做，发现尸体的时候，那份早报并不在尸体的口袋里。一开始来到现场的是两个小警察，李大爷和毛大叔都是目击证人，只要趁着两个小警察不注意把早报放入尸体的口袋就好了！”
“……因为推理小说和推理剧，”寒寒忍不住说道，“在现在的高中生心里，警察已经这么弱了吗？”
“你也是高中生啊！”听到对方的吐槽，曦语怼了回去，“那个时代的警察没有当代警察心细，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早报是被揉成一团塞进尸体口袋的，说明塞入早报的那个人当时很慌张。”
既然已经被听到了，寒寒直接对线道：“正因为早报被揉成一团，我才觉得你的推测走不通。如果毛大叔是凶手，先不谈第一目击者能否接近一具尸体，往尸体口袋里塞大体积的东西，他确定两个人能瞎到这种程度吗？”
“毛大叔不就是附近的居民吗？他肯定知道一旦报警，会是谁负责出警。赫亦舒曾经训斥过两个下属，所以出警的两个小警察明显经验不足。”
“所、以、说，即使你的推测阴差阳错可以成立，”寒寒提高了音量，“动机是什么？”
“当然是为民除害！”
“不，我问的是，如果毛大叔是凶手，他为何要多此一举，制造所谓的‘不可能犯罪’？他只要联合李大爷把尸体挂在树上，这起案件不就变成了‘自杀’吗？”
曦语呆住了，因为她被问住了。
是的，“李大爷、毛大叔”凶手说最大的障碍便是“多此一举”，即使雪地上没有拥有垫脚的物品，也可以解释为那混蛋自己上吊自杀，雪可以遮盖所有的痕迹和物证，何况那个时代的人没有现代如此先进的刑侦技术，比起“不可能犯罪”，警方更能相信“自杀”这个正常的结论。
可不是李大爷和毛大叔，故事里的出场人物中还有谁可能是凶手，难不成传说中“麻雀”真能够踏雪无痕……
“老师，你就公布答案吧！”感觉自己打破脑袋都找不到答案，颖莹试图投降。
“可以啊，但如果是我告诉你们正确答案的话，”邓雪儿露出“你们可得在下一次的小测试中取得90分以上哦。”
“老师……”颖莹询问的声音中带上了颤音，在考试面前，现役高中生有着无可避免的惊惧，“老师说的考试总分是100分还是150分？”
“100分，”邓老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要是150分的卷子的话，90分只是及格线。”
“怎么会这样……”颖莹看起来落入猎人陷阱的小动物，似乎都可以幻视到她头上垂下一对没有精神的、毛茸茸的耳朵。
“书呆子！”怀着最后一丝战胜老师的希望，曦语猛然将头转向站在最后的女孩，问，“你还有什么想法吗？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寒寒抬了抬眼镜，一瞬间她镜片下的眼睛中闪过了些不明所以的情绪，在完成这个小动作后，她摇了摇头，平摊开了双手，表示对此投降。
“哎哎哎哎？！”曦语和颖莹忍不住爆发出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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