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儿在陌小七进入考场后,便背着背篓离开了。
她计划前往集市出售篮中的野山菌和已风干的木耳,并趁机处理些其他事务。翰墨学林声名远播,吸引了不少本地及外地考生参加考试,每个考生都手持村学、县学或府学的推荐信,分别进入对应的考场应试。
由于考试级别不同,陌小七与李木强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区。陌小七坐在最后一排。
翰墨学林门槛极高,大多数来此求学者至少是秀才身份,在这个时代,年仅二十就能考上秀才实属不易,而陌小七只有十七岁,是所有考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同时也是最英俊的那个,只是腿脚不便。
考生们起初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很快便专心致志地填写试卷。上午考的是诗词歌赋,下午则是经义。这里的考生大多饱读诗书,现场作诗对他们而言并不困难,真正考验人的是下午的经义部分。
经义题目全部出自四书五经原文,要求考生严格遵守八股文格式进行作答,不允许使用比喻手法,必须采用圣贤语气,注解也只限于程朱理学一派,这对考生限制极大。加之这次的试题难度颇高,一天考试下来,众考生脸色皆如菜色一般苍白。
陌小七走出考场时,他的同窗已在考场外等候了小半个时辰。
“陌兄!这里!”同窗挥手示意。
陌小七拄着拐杖走过去。
同窗说:“我刚才听到很多人抱怨经义题目的刁钻程度,唉,你们真倒霉,这次的题目竟然是院长亲自出的。如果当初你没出事,和我一起参加考试,就不会这么难了……都怪那个恶妇!”
陌小七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
同窗又道:“对了,这几天她没有欺负你吧?我都担心你会错过今天的考试。”
事实上,今天差点真的错过了。
陌小七沉默片刻,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前方。
此时正逢考试结束,学院门口的大街人流熙攘。
一道纤瘦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那人背着一个小背篓,双手环抱胸前,倚墙而立,看似漫不经心。
周围行人不时朝她投去各种目光,但她却毫不在意,既无怒气,也无羞涩尴尬。
同窗也看到了李婉儿,顿时皱起眉头:“哎呀!她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其实陌小七也不确定李婉儿是否来找他,只看见她在那里安静等待,仿佛是在等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考生出来,终于引起了李婉儿的注意。
李婉儿转头看向这边,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了那清逸卓绝的少年。
“考完了?”她淡然问道。
“嗯。”陌小七点头,“等很久了吗?”
“还好。”李婉儿轻揉了一下耳朵回应。
“你不是去集市了吗?怎么没直接回家?”陌小七注意到她背篓里的木耳和野山菌,知道她会去集市,但集市通常中午就会关闭。
“正好在这附近有点事。”李婉儿淡淡道。
“你能有什么事?”同窗嗤之以鼻。
不过,李婉儿的话提醒了他。
他今日提早下课,顺便去了医馆,发现张大夫竟然再次出现了,并成功救治了一个濒死之人。
“能肯定是张大夫?”陌小七有些惊讶。
上次医闹事件,张大夫虽然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他实际上并未参与治疗凶手家属,完全是无辜被牵连其中,因此当时他放话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此地。
同窗肯定地说:“当然了!我是亲眼看见那个人被抬进去的,浑身是血,脖子还歪了,几乎没了气息,除了京城来的张大夫,还有谁能救活他?”
李婉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地上的小蚂蚁,没有接口。
同窗接着说:“张大夫连那种情况都能救活,你的腿疾,他一定能治好。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会帮你问清楚张大夫出诊的时间。”
“你什么时候去问?”李婉儿突然发问。
同窗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婉儿微微沉默。
晚饭他们在镇上解决,同窗坚持要带陌小七品尝学院附近的阳春面,声称那是有家乡味道的一碗面。
饭后,陌小七与李婉儿乘坐一辆骡车回村,这次陌小七特意选择了带有车厢的骡车。
夜幕降临,车厢内虽无油灯照明,但皎洁月光透过缝隙洒入车内。
李婉儿坐在陌小七对面,一双小腿轻轻晃动,玩弄着新买的鞋子。
这并非富贵人家千金所穿的绣花鞋,只是一双成本低廉的布鞋,鞋面上纯黑无杂色,但在她脚上却显得异常好看。
她专注地把玩着鞋子,眼中闪烁着星光般的光泽。
骡车照例停在村口。
两人下车后,李婉儿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陌小七身后。
李婉儿为陌小七与李木强反目的事情已经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冯紫嫣特意守在门口,结果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从夜色中走来。
难道上次她并没有看错?
这两人真的产生了感情?
“李傻子!”
一声呼喊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冯紫嫣转身回到了屋里。
李婉儿与陌小七在自家门前停住,转身看向快步走来的青年,此人正是李家二房的次子李木石。
相较于自己的亲弟弟李木鱼,李木石一直以来都更亲近堂兄李木强。
李婉儿仅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打开了门锁,与陌小七一同进了屋。
李木石疾步冲到跟前,气愤地叉腰站在门口,怒吼道:“李傻子你是不是无法无天了?竟敢如此对待大哥!你知道差点耽误了大哥的考试吗?还在全村人面前让他丢尽颜面!”
面对他的责骂,李婉儿仿若未闻,如同耳边风声一般。
她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准备关上门。
见李婉儿完全不理会自己,李木石怒火中烧,一脚迈入门内,一手撑着门板:“你还真敢?爷爷让我来找你的!你现在立刻滚过去给大哥磕头认错!不然我揍你一顿!”
李婉儿不耐烦地拨弄了一下耳边碎发,心中烦躁不已。
“你听见没有?今天如果不把这事说清楚,你就别想……”
然而,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李婉儿抬腿一蹬,瞬间将他踢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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