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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雁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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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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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远虽说从阴霾中走了出来,但睹物思人,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为了让自己彻底摆脱困境,他决定外出打工,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想通过时间来冲淡记忆。

他从未外出打过工,林国珍根本不放心,但他却给出了理由,如今小柔不在了,一家人死守着几亩田地,别说致富了,就连基本的日常开销都不一定能维持下去,两个孩子也越过越大,穿衣吃饭,上学读书哪一样不需要钱,如果自己不努力,不出去打工,怎样才能让这个家庭过上安逸的生活呢?

林国珍沉默了,儿子的话说的非常有道理,自己也一大把年纪了,上有老下有小,所有的重任都只有落在他肩上了。

就这样,他踏上了远方的征途。

一个月后,林国珍收到了他的来信,说他到达了珠海,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矿上做工,现在还没有开工资,等开了工资后就把钱邮回家,让她在家多保重身体,让两个孩子听话,好好学习。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林国珍便收到了他汇来的钱,整整三百块。三百块,什么概念,这比在家数月的收入还要多,看来儿子的选择是对的。

时间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儿子也不断往家里汇着钱,除了日常开销外,林国珍竟然积攒了不少,这是儿子血汗所挣来的,不能因为在手中就无节制地去使用,一个家庭要好好过日子,必须思虑长远。

转眼间,快过年了,外出打工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原本寂静的小山村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逛街的、串门的、走亲访友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差不多外出打工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可却总不见儿子的踪影。年!对于传统观念的人来说尤为重视,俗语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可见其重要性。它不但是阖家团聚的好日子,更是亲情的港湾,大年三十晚上,不论你是穷还是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几碟小菜,几杯浊酒,再听听窗外爆竹声声,既温馨又惬意。

“奶奶,我爸爸他啥时候回来呀?”看到别的孩子不是妈妈陪就是爸爸伴,孙儿陈军几乎每天都在寻问。

“快了,你看人家哪一天开始放鞭炮,你爸爸就回来了。”无法回答孙儿的提问,所以每次回答,林国珍都用这种模糊的语言来搪塞。

其实,她也在翘首以盼。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到时候家家户户放鞭炮,孙儿再问,自己又将如何去搪塞呢?难道说这个年真的就家中一老二小去度过?

又是一天过去!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千家万户阖家团圆的除夕了。富裕的人家已经备好了年货、挂起了灯笼,甚至提前贴起了红红的春联与福字,即便普通人家也都是喜气洋洋,打着糍粑、舂着芝麻。

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过去,林国珍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然而,就在她黯然神伤之际,门一下被推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

“妈,我回来了——”

是她那日思夜念、望眼欲穿的儿子回来了,一声叫声让她的心情立马澎湃起来。由于激动,她褶皱的眼角竟然溢出了泪珠。她审势着儿子,大半夜不见,儿子瘦了、黑了,不过神采却比离开时奕奕了很多。

两个孩子听到动静,也由房间里跑了出来,扑在父亲的怀里,并一个劲“爸爸、爸爸”地叫着。

气氛活跃起来,年味一下就来了,林国珍高高兴兴去准备饭菜,两个孩子则围着爸爸不停地讲述着家乡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陈军,喜气洋洋由房间里拿出一张奖状,展示着他最大的成果。

什么叫做家?这才叫做家!没有烦恼,没有牵挂,有的只是温馨,有的只是欢乐,但美中不足,若小柔还在,这个家应该更加完整更加幸福。

年很快就过去了,由于工作需要,正月初六这天,陈思远便告别家人踏上了远方的道路。

然而,就这一别,陈思远再也没有回来过,起先断断续续还能来几封信、汇一点钱,渐渐地,信没有了,钱也没有了,再后来,直接断了音讯,就连写过去的信都被退了回来,原因是查无此人!

一晃六年过去了,陈琳长高长大了,耳濡目染,思想上这才有了变化。不久,暑假就要来临,她想利用暑假这个时间去查访一下,这么多年过去,父亲究竟在干什么,既解了自己的疑惑也了了奶奶的心结。

对于孙女的提议,林国珍根本不同意。她是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但当今社会鱼龙混杂,她还是知道的,孙女一个姑娘家单独出门,万一碰上什么坏人,这一辈子岂不是完了,儿子没良心也就罢了,自己可不能没有责任,一旦孙女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去向她那死去的娘交待呢?

陈琳知道奶奶在担忧自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没关系,自己可以采用拉长锯的方式来一点一点说服,相信到时候一定能感化她老人家的心的。

“奶奶,你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自我爸离开后,为了我和弟弟任劳任怨,这头也白了,眼也花了,还有腿脚也不灵便了,如果说孙女小不懂事,一切都只能靠你,可现在孙女我已经长大了,不能事事还都依靠你呀,万一哪天你倒下去怎么办呢?谁来拿钱,谁来伺候你……”

林国珍缄默了,因为孙女句句说的都是中点,句句说的都是痛处。是呀,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事事都揽在手里,万一哪一天真的倒下去,那该怎么办呢……

陈琳见奶奶踌躇,知道有了效应,趁热打铁进一步说:“我已经长大了,应该帮奶奶你进行分忧,我爸他杳无音讯,不能说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去,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奶奶你就不想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孩子,你别再说了,你越说我这心里越难过。”林国珍被她的话感触的老泪流出了眼眶,“我知道你懂事,不忍看奶奶劳累。”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不是奶奶不同意,可今年你才十五岁呀,你一个人在外面叫奶奶如何放心得下,再说,人海茫茫,要想找到你爸爸,岂不是大海捞针?”

“奶奶,你不是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只要我心如磐石、意志坚定,还怕找不到我爸爸。奶奶,你放心,此去即便找不到我爸爸,我也会及时回的,万一找到了,那我们一家岂不是又团圆了,你不但可以了了心结,而且可以放下负担,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劳累了。”

孙女的话句句在理,这个家如果再这样入不敷出的下去,日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过了,与其担这忧那,还不如放手一搏,此去也许能带回意想不到的收获。

刚想点头同意,可问题又来了,如今六年时光过去,写去的信都因查无此人而被退了回来。人都不在那儿了,还怎么去查找?

“奶奶,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我爸他虽然离开了原单位,但肯定有记载,根据这个痕迹查下去,不就知道下一家了吗?如果下一家不在,再继续追查,最终总会查找出来的,这个就叫做顺藤摸瓜。”

“只是那样,唉!孩子,你要多受苦了。”

“只要能找到我爸爸,受点苦又有什么。”做起了美好的梦想,“等到那一天,我把我爸带回来,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其乐融融的在一起了。”

暑假终于来临,在陈琳的再三说服与纠缠之下,林国珍终于点头答应了。临行那天,她为她煎了许多硬饼子,家里穷,没有能力供她在路上吃喝,只能以这些硬饼子来充饥了。

由山村来到县城,又由县城来到市里,但是火车站售票大厅墙壁上所挂的列车时刻表上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有通往珠海的火车。

没有去往珠海的火车,那该怎么去珠海呢?出门第一件事就遇到麻烦,让她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她想找人问个明白,可熙熙攘攘都是出行的人,哪个有闲功夫停下来为她指点。

她失落地在大厅门口徘徊着,回去吧又不甘心,出发吧,只知目的地,却不知道如何搭乘交通工具,这真是进退两难。不过,社会上还是好心人多,就在她沮丧之际,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惊恐地看着来人,还好,是一位打扮时髦的大姐姐。

“小妹妹,我看你在这儿不停地转来转去,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来,告诉姐姐,让姐姐来帮你。”

陈琳心中本来是胆怯的,但来人面目和善,那份胆怯立刻便小了许多,自己正愁没有办法,听她主动愿意帮助自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说:“我要去珠海,不知道在哪儿坐火车。”

“去珠海呀,”那女子甩了一下头发,“珠海是不通火车的,要想去珠海,首先要坐火车到广州,然后再转汽车才能到达。”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琳恍然大悟,怪不得整个售票大厅上都找不到珠海两个字呢。

那女子又说了:“小妹妹,看来我们真是有缘,我正要到珠海去呢,我们结伴好不好?”

陈琳巴不得能有人结伴同行呢,连忙点头答应。

那女子又招呼过来一个,是个男的,留着长发与一小撮胡须。陈琳有些胆怯,不由自主躲到了那女子后面。那女子忍不住一笑,牵过她的手,说:“别害怕,他不是坏人,他是姐姐的朋友,路上专门帮咱提行李的。”边说边对他眨着眼睛。

男子会意,忙说:“对对,我就是专门帮你们提行李的。”上来提过陈琳身边的行囊,“有我在,你们只管坐火车欣赏风景就可以了。”

那女子去窗口买了三张到广州的火车票,又去小卖部买了许多吃的。

从与两人的聊叙中,陈琳得知女的叫张蓉,男的叫冯留。

终于要起程了,陈琳与张蓉手挽手登上了火车,冯留则提着行李跟在后面。由于陈琳行囊中塞了许多硬饼子,份量应该很重,提得他直呲牙咧嘴。

火车开动了,望着窗外不断移动的风景,陈琳感到十分好奇。毕竟第一次坐火车,对事物总有个新鲜感。

到饭点了,陈琳拿出硬饼子啃了起来,并递给张蓉、冯留一个。他们哪里会吃这种东西,但盛情难却,又不好拒绝,于是接过放在一边。接着,打开自己购买的食物,也与她一起共同分享起来。

两日两夜的颠簸,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到达广州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钟!

走出车站,陈琳立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处处都是灯光,照耀的如同白昼,尤其那霓虹灯,五彩斑斓,更是艳丽好看。再看看马路上,车水马龙、人如潮涌、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天呐!陈琳惊叹,这哪里是人间,分明是天堂,不!比天堂还要美!

张蓉与陈琳驻留在广场上,冯留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找来了一辆面包车,三下五除二,将行李扔到后备箱,然后打开中门,让她们上了车,自己则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指挥着前行。

陈琳也不问去哪里,只是一个劲地瞅着,陶醉在这繁华美丽的大都市的风景之中。或许,有着身旁这位大姐姐,她根本无需去问。

片刻,面包车驶离繁华的大都市,拐入一条山路。山路坑坑洼洼,崎岖颠簸,两旁除了树木便是山崖。

这是要往哪里去呀?陈琳这才紧张起来。

张蓉微笑着解释说:“别害怕,天黑了,没有车子去珠海,这儿有我们一户亲戚,今晚我们先到他那里过一夜,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再出发。”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琳点点头,明白了。

面包车七绕八拐在一户小院门口停住了,下了车,卸下行李,付了车资,然后车走了。陈琳打量着眼前景象,这哪里是什么院子,分明是竹竿、树枝搭建的篱笆墙,再看看屋子,三间低矮的小屋比自己老家的小屋似乎还要陈旧。

冯留拍了拍门,不一会儿,小屋旁的厢房里面亮起了灯。门打开,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妇人脚步蹒跚走了过来,来到院门口,鼓捣了两下,打开了院门。

“奶奶好!”陈琳对着老妇人鞠了一躬,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但瞅张蓉与冯留,对这老人似乎很不尊重,张蓉对老人连看都没看一眼,冯留更是显得不耐烦,声音极为冰冷地说:“去,我们饿了,给我们弄点吃的去。”

老妇人摇了摇头,没说一句话,只是一声叹息,离开了。

不一会儿,老妇人弄好几个菜端进了堂屋。陈琳应该真的是饿了,也不客气,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

片刻功夫,三人便来了个风卷残云,将饭菜干了个精光。

吃过饭后,陈琳连打几个哈欠,感觉有些困倦。正好厅堂左边的小房间有一张小床,于是,张蓉、冯留便将她安排到了里面。看来她真的是困了,刚躺到小床上,两眼一合,便进入甜甜的梦乡。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际,除了外面的虫鸣之声别无它声。窗前,一缕月光正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看到这月光,她不由自主来到了窗前,仰望天空,只见半轮明月高挂。

明月寄托相思,虽说出来才几天,但浓烈的思乡之情却不由得油然而生,此时此刻的奶奶是否已经入眠,还是像她一样,伫立在窗前在牵挂她的行踪。

忽地,她感到一阵内急,然而寻遍整个房间却没有寻到可以小解的器皿。无奈,只得去外面方便了。然而,等她来开门时,发现门环上竟上了一把锁。

她大惊,为什么他们要将自己锁起来呢?一种不祥之兆立马笼上心头。人家与你素不相识,凭什么要对你如此热情与照顾,又是吃又是喝,还安排你住,还信逝旦旦要对你一帮到底?别这是他们撒的一张大网、玩的一个圈套吧。

对面房间已经没有了灯光,但依然有低低的说话声。虽然隔着厅堂,但老房子密封性不好,那边说话的声音虽低,但这边仍能听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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