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子有句话：吾少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吾今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她笑。
她这样认真的引经据典，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这话放在这放诞不羁的人耳朵里，肯定又要嘲笑她老气横秋的了。
不料，樊翼林倒是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说得对，在你这个年龄的姑娘能有这样的见识不容易。”
顾玉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想出洋吗？”他略过了这个话题。
“倒也不一定，总想着多学点，多看看，以后说不定就会派上用场的。”
樊翼林点点头：“我刚刚说的是真的，你若同意，每天下班后，我给你辅导两小时。”
顾玉卿有些犹豫：“那个，嗯，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小编辑，收入有限的。”
樊翼林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认真的说了句：“免费。”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说了句：“你就权当我为国家未来培养双语人才。”
这话连他自己也不信了，顾玉卿盯着他看了又看，一脸不信。
樊翼林掏出火机点燃一支雪茄，抽了好一会儿，似是下了决心一样，把雪茄按灭了，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也是个理性且大方的姑娘，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希望我们可以培养培养感情。我知道，你肯定听过不少关于我的流言，或许，嗯，或许……我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你可以试着了解了解。”
这话说得真诚无比，他的眸子透出清亮的光，照得顾玉卿有些眩晕，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顾玉卿每天下班后，回到家里，跟着樊翼林学两小时。
樊翼林第一次拿到她手上的英文课本时，差点没笑岔了气，只见上面英文和中文对照写着：
whoisthismon？胡乙史席史蛮痕
Myhomeincity埋哀花姆因雪的
yourhome？尤何挨花姆
goodmorning鼓到摸你。
中文是对英文的注音，他翻了翻书，足足笑了有十分钟才停下来。
然后告诉她，这样学出来的英语，纯中式的，要跟外国人讲话，可真是广东人同上海人讲话一样了，谁也听不懂谁。
他干脆丢开课本，自己圈出要讲的部分，让顾玉卿将中文涂掉，跟着自己念。顾玉卿听他讲的有道理，就将中文都涂掉了。
好在顾玉卿学的时间还短，基础差，没有受多大影响，他便从最简单的A、B、C开始讲起，逐词逐句的，面对陌生的单词、句子，他总是让顾玉卿跟着自己先念三遍，然后再让她自己反复读几遍，念熟为止，是真的教学的样子。
一开始，顾玉卿心里还有些忐忑，让雇用的帮佣潘妈在一旁待着，装模作样的做一些家务，樊翼林自然是心里有数，他笑笑也不说话，时不时的还带些小东西给潘妈哄她开心。潘妈对他的印象好极了，每次见到他过来，都笑眯眯的给他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好像他才是主雇。
他那样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绝对的循规蹈矩了。顾玉卿是一门心思学英文的，虽然他之前有说过培养感情之类的话，但她似乎并没当回事，将他当老师一般，很是恭敬。可樊翼林可没这样规矩，时不时在教学之余，用英文对白说几句表情达意的句子，有一回，夜色很好，夜空无云，繁星璀璨，樊翼林见了，含情脉脉的对顾玉卿念道：“Imsohappywithyouinthisstarrynight。”
顾玉卿不疑有它，可又没听懂，只好一遍又一遍的“MayIbegyourpardon？”说了七八遍，把樊翼林刹那涌起的一腔柔情全给问没了，想要生气，可是见她一脸求知求学懵懂无知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又不禁好笑起来。
后来，这种睁着眼当面表情达意，又不怕对方听到的做法，简直成了樊翼林捉弄顾玉卿的方式，乐此不疲。
这一天，他教她单词，反反复复的念，念得顾玉卿脑袋都有些晕了。就听他念Iloveyou，一遍又一遍的，她跟着念了好几遍，不见他停下来，机械的念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抬头看他，就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而她自己，嘴里还在无意识的念着Iloveyou。
见他的眸子是满含情意的，顾玉卿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笑得她满脸通红，作势要捶他。
秋天的夜，黄叶飘落，院子里的蝉声都消停了，这一方小小斗室里，却是春意萌动，三月小阳春似的。
他抓住她的手，依然在念：Iloveyou.
顾玉卿挣扎着要掰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一拉，拉到他的怀里。
她还在挣扎，就听他在耳边低低的说道：“抱一会儿。”
声音里似是有几分哀求一样，顾玉卿有点发愣，但也住停了挣扎的动作，任由他抱着。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嗅着她的发香，喃喃道：“真好。”
这样寒意初生的秋季，再也没有什么比知心知意的爱人更能给予人温暖了。顾玉卿被他抱着，也有一种漂泊无依的小舟靠岸了的感觉，听他这样讲，便也伸出了双手，伸到他的后背，反抱着他。
Tellmeyouaremine？please，tellmeyouaremine.他急切的，唯恐她不答复就会飞走了一样。
声音是那样的急切而恐慌，顾玉卿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酸的，眼睛发胀，有一股热流想要喷涌而出，“Iwillbeyoursthroughalltheyears，tilltheendoftime.”
他并没有教过她这些的，也不知道她是怎样会的。
樊翼林却没有想这样多，听到她这样的答复，只是高兴的更加抱紧了她，恨不能将她融到身体里去。顾玉卿只觉得自己快要化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不由自主的将他抱得紧紧的，好像不抱紧点，就会被摔下深渊一般。
这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笑道：“得放开了，要不然会出事。”
他又恢复了那样邪魅的笑，笑得一副欠揍的样子，顾玉卿果然出手打了他一拳，打得他更加哈哈大笑。
笑得一点样子都没有，顾玉卿道：“一点诗情画意全被你给笑没了。”
“暧昧的氛围不宜过重。我不想伤害你，但也不能让我自己太受煎熬。”他坐下来，点燃一支雪茄，似是在不意的。
这话什么意思顾玉卿自然知道，但是，谁在浓情蜜意的时候还会想那么多啊？她顿时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可怕。
一支雪茄抽完，他站起身笑道：“学英文，关键还在听，我也不能整晚陪在你身边给你讲，这样，明天我拿个留声机来，这样，你没事的时候多听听。”
顾玉卿点点头，忽然又想起，“可是，我去哪里买英文唱片啊？”
他笑，拍拍她的肩膀：“这些还需要你操心吗？早准备好了。”
第二天，他果然搬来了一架留声机，连着若干张唱片，有些是英文歌曲，还有一些是京剧，也有一些时下的流行歌曲，还有几张却是没有封皮的，她不禁有些好奇，拆开包装，放到留声机里。
播放出来的，却是她极其熟悉的声音，是在跟着教材念的英文。她听了好一会儿，茫然的转头看他。
他依然若有若无的笑：“怎么样，好听吗？”
她点点头：“你自己录的？”
他站在留声机边，听着自己的声音，似是很满意，笑嘻嘻的：“这样，你空闲时就听听，时刻就跟我在都在你身边一样，怎样，温暖不温暖，感动不感动？”
她本来是有些感动的，听他这样一讲，什么情怀也消弭了，叹了口气，双手一摊：“再怎么样的感动被你这样一讲，也没了。”
他哈哈大笑：“因为我不需要你感动，只需要你享受，你享受了，我就高兴了，要感动做什么，又不要你报恩。”
她主动走过去拥住他，将头贴在他的胸口，温柔缠绵之至。
不料想，他却将她一把推开，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她不解的看着他，道：“你……”
一个字刚吐出来，双唇就被他低头吻住，吻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连呼吸都忘了。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骨头都软了，全身酸软无力的被他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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