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从银月间穿过，而本就寒凉的晚上更添凌厉。
哑蛇子带着不省人事的江悔到了一处孤城，城中荒芜破败毫无人烟，城道冒出的杂草更是不得打理。
江悔不知被扔到到哪个破房子里，他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咽了咽口中的血腥味，眼前仍是一片黑，他被蒙住了头，心中不禁咒骂了一句。
“现在遮住视线还有何用。”他语气颇为挑衅。
江悔一旦出事，手下密探必会迅速联系容甲和容乙，虽不知眼下这人功力是否在那二人之上，但拼命把他救走应该绰绰有余。
“林大人，你安生一点儿我指定不会把你怎么样，否则……那可说不定了。”哑蛇子蹲坐在桌子上，看着他。
林大人……林隐堂？
看来这人是把自己误认为林隐堂了……
黑布之下，江悔的笑意更浓。
这是碰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江悔的声音冷漠了七成，说道：“你既不伤我，不如把话挑明，想让我做什么？”
“林大人是个聪明人，而我也不过是个打杂的。唯一要求不过是请大人写个天下令罢了。”
“我林某为楚国鞠躬尽瘁，如今为何要写天下令放权？”江悔听到此人不屑地嗤笑一声，在黑暗中听得格外清晰。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哑蛇子跳了下来，将断骨刀横在江悔的脖颈上。
与他何干……莫不成这人根本不是楚国的，只是为楚国办事？
“唉。”江悔突如其来的讽刺和叹息使哑蛇子握刀的手紧了紧。
他眯着眼，看着眼前所谓的楚国高官：“林大人这是何意，这时候了，还有时间装腔作势。”
“我不过是为你，为我，惋惜罢了。林某自认为，为官数载不亏欠于楚国，如今却是被这种不光彩的手段逼着放手。而你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楚王解决我，坏了庙堂和江湖的平衡，破了朝政之独立，乱了江湖人士安身立命的利益，下场也无需我多言，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江悔感受到他微微停滞的呼吸，又说道：“不过，你我均是为了楚王鞠躬尽瘁，想来也能理解你，毕竟君主之言大于天。”
哑蛇子咬着牙说道：“谁她妈跟你侍奉楚王了！所谓君主，没一个好东西，在他们眼里什么不是利用的棋子？谁又把谁当人看呢。”他觉察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克制了下来，又言：“我跟林大人有什么好废话的，你比他们好不到哪去，我瞅您这嘴巴会说的很，把舌头割掉应该不影响写字吧。”说着，便隔着那层黑布掐住了江悔的下巴。
听起来他自己也不乐意为楚国做事，那背后的人为什么要冒着风险间接帮楚王一把呢，这么做又对谁有利……
江悔正思考，而下巴上的痛感却让他回过神来。
“且慢，若割了林某的舌头，何人能相信这天下令是我自愿写的呢，得不偿失。”
江悔就在尽力拖延着时间，他知道即便现在冒充林隐堂写了天下令，也不可能直接就放了他，而若是又转移阵地，容甲和容乙找到自己的机会就更小。
林隐堂自己也焦头烂额，心想着这种重要时候，绝不能因为项广王出事前功尽弃。
楚王这老家伙果然没闲着，林隐堂嘲弄般笑了，手上的缰绳却越抓越紧。
哑蛇子隐居多年，几乎是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在哪，这时候出来，到底是谁能请得动他，又或者，是谁拿捏他的命门，他不得不出来……
林隐堂只自己推测着，太久未回楚国，他的消息停滞了不少，不过以他对楚王的了解，那人大约没这能力。那，又是借谁的手呢，若能将哑蛇子活捉，必要从他嘴中挖出点什么。
林隐堂看了眼安稳在夜里静立的猫头鹰，拽了拽缰绳，带着莫何向不远处的城池奔去，不时响起的狼鸣骇得空气格外寒冷。
秦阳的昼夜，犹如春日与初冬。
破屋里，哑蛇子抱着双臂靠在柱子上，江悔坐在地上，虽有些冷，但比起战场上的寒冬要好太多。
刚才的交谈明显使哑蛇子丧失耐心：“林大人，我没耐心跟你耗，有人在乎你的性命让我别杀你，可我不在乎。今天写不出天下令，就便只能拿你人头去复命了。”
“我好奇，你背后的人许给你多丰厚的报酬，不论是多少，我百倍付给你，不知能不能换我一颗人头。”江悔说道。
哑蛇子沉默良久，眼中蒙上一层薄雾看着地面：“林大人可真够豪爽，可我不感兴趣。不如这样，我先砍了你的左臂，再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江悔听着他的脚步声，绷紧了身体，想着错身躲开接下来的攻击。
如果是以前他大抵要跟人拼个你死我活，而现在，他想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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