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腊月，冬单调也寡淡，飞雪肆意。
这里的巷子一栋临街洋房，奶白色的墙，窗户鬏漆成暗红色，几扇玻璃擦得光洁如新，门口还有女佣在清理街口绿茵茵的草坪，临着西街，一到逢年过节，便热闹得很。
识叶先生概约莫是未时，太阳大的似贫瘠荒野上的玫瑰，若是再亮些，便是照得生锈。
“小姐可是来了？”
偌大的长厅内传来洪亮的声音，民国三十五年，文人大多爱穿长衫，一般都会被尊称为长着先生的象征。
少女理了理衣袖，捧紧手里的丝巾
南洋的雨下了七天，少女旁的丫鬟说上海的雨飘到了北美。她来的这一路并不好受，第一天先是晕船，诱发了早些年的支气管炎，跟着她的人皆是吓坏了。忙不迭的兑了些清盐水，在旁搁置鼻烟壶。
缭缭绕绕，青丝在缭缭绕绕，谁也看不清
到了第三日，竟是等到她不退的高烧
这场高烧，像是要把她这些天的委屈给硬烧出来，一直烧到她落脚在南京的房子。
他是后一脚踏进来的，看两位年纪已远弱冠，近而立之年，都穿得板正。
“清玉，这位是你父亲的同祖的叔父。你父亲已去罢，他以后会照顾你”
前面的先生穿着浅咖色长衫，眼前的男人概则是全套的西装西裤。
“我唤叶生，你可以喊我小叔。”
大约因为闷热，外套对折搭在左手臂，里头的白衬衫卷上手肘，动作时手臂肌理流畅。发型算讲究，清玉后来想了很久，才总结。
她站在门前不及二尺的木桌旁。叶先生拿出一个精致带有蕾丝边的小瓷盒。
“快过来坐，这一路上累囡囡了吧”
长着就着一腔上海话，清玉听见自己的家乡话，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是我在北平时带给你的礼物，瞧瞧吧”
叶生似乎很认真的为眼前的少女挑选了第一次的见面礼。
是一个精巧的玉扇，那时叶先生的秘书耀文在一家店铺前,看着面前的先生，两手各一扇，掂量着，挑刺儿。这个木柄薄，这个太重，换了。这个颜色又不亮，这个闪粉又多了些。其实扇都很好，每折设计巧妙，猜想是自己兄长家的小女儿会更喜粉色。
清玉低声笑了笑，他人其实是有种懒劲的。肩膀宽阔，全身线条流畅锋利。等稍拾了些头，瞧那眉眼，硬朗英俊，眼尾狭长上挑，下边的卧蚕和清灰混在一起。高鼻梁，薄唇，没情绪时很冷，却又耐看。
果真，人类的情感因人而定
叶生端了过去，她下意识接过，似乎觉不妥，道了声谢谢。左手拿过他手里的乌漆炳托，右手抓了柄，坐直了些，抬头去对他的眼，微地略一颔首。
她便趁机去偷看他，怎么看都好看，远看是近看也是。
“清玉，还让你来走一遭”
“等你病好了，便带你去看戏罢”
有人给他沏茶，他接来，抿了一口，似乎一直低着头。她猜想，他是在端详茶托上镶嵌的罗细的花亦，托盘的乌漆。
叶老在思索，他的声音听起来沧桑也垂老“上海局势动荡，你孤身一人在那，我们难免是不放心，日后不要怪阿伯的好”
“我知道的”
言罢，身旁的凳椅在屏风前晃动
影子告诉她，是他在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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