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前答话。”
“喳！”
那汉子跳下马车，来到车帘外，躬身行礼，“小姐。”
我不等他站稳，先骂了一通，“老邹这个混蛋，带着我遛遛跑了一圈，说好的在洛阳玩一夜，改主意去平顶山，还没坐稳车呢，又给我吃药丸，一直睡到这会，醒来跟我说回洛阳…”骂了一罗圈下来，看车马汉子已经行了跪礼，便又说道，“你起来吧，不干你的事。”
“回小姐的话，邹爷知道您要骂他，让我代他行跪礼致歉，等他回来亲自给您跪一次，让您消消气。”
我认为不能这样子，骤然间想起爹爹说过，为将者最重要是有决断，不能迷迷糊糊、犹犹豫豫。我问道，“去洛阳坐船是不是为了让我安安稳稳？”
“是！”
“不坐船能否到潼关？”
“可！”
“从这里直接去潼关，路上吃食可有准备？”
“有！”那汉子听我问话，头越来越低，真是块当兵好料子，跟在爹爹身边多年，知道行军最重军纪，像他这样的汉子应该是百里挑一的、要放在亲军营里的。
“路上无客栈，你可能生存？”
“小人是军中斥候出身，多数时候往深山老林处走，一待就是几个日夜，不要说埋锅做饭，就是生吃肉也是没说的。”
“你有无办法给老邹留记号？”我自己留记号的物件儿估计被老邹搜了去，已经找不到了。
“有的，斥候有一整套办法留下标记。邹爷以前副统领也是直管我们斥候的。”
“好，你现在去给老邹留记号，说我们不等他了，也不坐船，直往潼关去。我猜想老邹也是遇到麻烦，不然不会分两路行动。”
军汉举手应是，起身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惊疑于我的决断，开口说道，“小姐您的号令比军里边的还要明确，小人无有不从，只是这样一来，路上怕要艰险些，有时候热饭也吃不了。再有一个，您对我果真放心？”
我看他激动样，猜测出他这几年心里搁了东西，不理会他的情绪，冷静的说，“那这一路就拜托小哥你了。”
“喳”，军汉小哥噼里啪啦行了个叩首礼。我相信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爹爹身边这样的人我见过。
起身后，小哥给我解释现在的处境，这是斥候的专业领域，“小姐，我们现在距离洛阳城不足百里，从这里出发必定要经过几个县城，估计会被拦住，如果翻山，不仅速度快，而且能躲避追赶。”
“是否追的很急？有没有我爹爹的部下？”
“回小姐的话，现在至少三路人马追上来了，按邹爷原先的计算，至少提前了一天。彭爷那追的最急，好像还有纳兰家的。”
我没啃声，拿起点心、小吃吃起来，又喝了口水，慢悠悠的说，“不急，他们一定猜不到我会自己提起要跟你们走。咱们走山路，没有记号，这辆车太扎眼，你想办法把车驶回洛阳的车马行，要找个和你一样打扮的。再给我备些厚衣服，不用管是否粗布、绸布，暖和就行。”饿的问题解决了，当然要把暖的问题顾好，吃饱穿暖才好上路不是？
这会子军汉只有听令的话，立马去办。先驾车使到一处农户家，从里面购了些婆子的衣服、鞋子，把水壶灌满，又拿车里的纸笔换了些山货，有野鸡肉和小鱼干，还有钪饼之类、腌菜若干。满满装了一搭子，放在马车上。
出了农户家，开始往山里走。走到一处岔路，马车停下，不一会，有一个壮小伙从林中出现，“咋是三哥你啊？你不是带那位去洛阳么？我还以为今天没人了呢，二哥说是南下了。”
“小六子，贵客在车上呢。过来见过小姐。”
“小姐，您请了。”这壮汉来到马车前躬身行礼，也不等我回话，立起身子对“三哥”说话，“三哥你带着贵客到这么要紧的地是为何？难不成已经追上来了？”
“小六子，你甭急，这是小姐吩咐的，俺们进山，从山里直达潼关。一会你给俺们备上两批马，小姐的马要有厚褥子。再把这辆车使回洛阳，别忘了载个婆子，回头叫人把我们上山的辙痕抹一抹，这事从速，路上不用急，稳妥的驶。还有，中间倒一回尿罐子，免得后面追来的不跟你了。我估计约莫有半个时辰就该追上你了，到时候你直管往前，别人招惹你，你别理就是。”
我听见他们搭话，声音低沉，心里不由得想念起爹爹。小时候我整日调皮，经常到爹爹的书房捣乱，有时候跟爹爹进军营，也是小子打扮，赶上爹爹和下属搭话，爹爹就是这么吩咐下面的，只是爹爹更为稳重些。我还记得，即便我跑过去扯爹爹的裤管，他也不理，只是冷静的问、冷静的吩咐、冷静的说话。
“小姐，小姐？”
马车外传来询问的声音，我把意识拉回到现在，其实我也才十三，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好不好，更不知道这样一去爹爹是否伤心、难过，还有想念。
我低着头应了一句，“嗯，何事？”
“小六儿这就要走了，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交待下来，小六儿准能办好。”
“嗯，到了洛阳，碰见爹爹的亲兵，给我报个平安，就说我想去西面看看，等长大些再嫁人。给嬷嬷留一句话，伤了身子，一定要休养好了再来找我；我把她给我的香囊弄丢了，让她再给我缝一个。还有给老周带句话，谢谢他给我的药，我睡的很香，身体也好多了。剩下的都吩咐过了，没有什么好交待的，去办吧。”
停了一会，车外的汉子刚要动身，我又说道，“纳兰家是我母家，虽然近些年远了些，但见我遭了劫，还这么热心来找我，也给我捎句话，说兰儿谢谢萨格答玛法、费安古奶奶，等兰儿家去了再去请安。”
“如果是我的夫君来找我，把我跟爹爹说过的话给他说一遍。”
“至于老邹么…你喊这个老乌龟快点爬过来，要原话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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