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过江桥，轿车一路向北，流光溢彩的不夜天渐渐成了背后的风景。
灯光渐渐暗淡了下来，拔地而起的大厦愈渐稀少。树下坐着些纳凉的老人，临街的小饭店食客出出进进。车声，人声，呼喝声，叫卖声……
在拥堵的老街口下了车，放眼眺望，全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苏式建筑。三层的红砖楼，也许比想象的更老一点，窗上罩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网，乱糟糟的电线和突兀的管道交相点缀着外墙。
“你——住这里？”任绍棠时不时地左顾右盼，信息过载，问得小心翼翼。
“我外婆，还有我父母。”低着头，缓缓向前走。
“呵呵。我以为，你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在Mo普通人家的孩子是读不起医科的，普通公务员家庭都可能因此而债台高筑。
“不，我不是。”转身停下脚步，“我的家庭很普通，可能比你以为的普通还要差一点。”招呼他继续往前走，“我父母离婚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又找了个男人，也就是我继父。他还给我带来一个姐姐，就是你在照片上见到的那位美女。继父对我很好，养活全家，供我念书，我对我的生父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他又成了家，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几十年，一直住在这个地方？”房屋太陈旧了，九龙城寨一样。
“这是我外公的房子，厂里分的，后来买断了产权。我母亲离婚后，就带着我搬回来住了。后来外公去世了，我继父刚好没有房子，为了照顾外婆，也就再没想过搬出去。”
“宝焱，几时回来的？”邻家嬢嬢从身边走过，欣然笑道，“吃了冇？你妈将把家家推进屋，前几天还说你要到过年才回来撒。”
“嬢嬢好。我出公差，顺路回来看一下。马上就走。”循着邻居的目光，看了看伴在身边任绍棠，“我同事。”
了然一笑，“快去快去，难得回来一趟，别耽误时间。”
一边吆喝一边敲响了大门。跑来开门的是老妈，赫然一愣，当即绽开一脸幸福的笑容，对着屋里高喊道，“老万，姆妈——宝焱回来咧！”组合柜、电镀椅、日光灯，除了客厅里的数字电视是新的，走进这所房子就像步入了一场时间旅行。
继父趿拉着拖鞋起身迎到门口，“快进屋，进屋坐。吃了冇？我这就去做。”
“我们吃过了。出差路过，坐一下子就走了。”招呼绍棠进了屋，介绍道，“我同事，阿棠。在外面的这些日子，一直都很照顾我。”
“好！好！”老娘急忙收拾了一下沙发，反复打量着任绍棠，“家家都睡下咧，你去看看她，我把客厅拾掇一下。”宝焱挨到这个年纪都冇嫁。要是找个这么帅气的男将，也算冇白等这些年。长得白白净净的，身板也结实，真是越看越喜欢。
继父与老娘对视一眼，转身进了厨房，“铫子里有藕汤，还是热的。金玲说回来，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咧，到现在都冇个电话。”
看望外婆，喝了藕汤，宝焱偷偷给外婆塞了一些钱，陪任绍棠在客厅里小坐了一会儿，便跟着老妈进了厨房，“我坐一下子就走了，今年过年也未必能回家。”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老妈手里，“这些钱你收好，千万不敢叫金玲知道。我现在跟着老板来往两地，电话不方便，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要保密，好在挣得不少。有时间我打给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老妈将卡片攥在手里，落寞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门外，“我看，嘞个男将还可以……”
“妈——你又来了！”脸色囧得通红，“我们俩就是一般朋友，同事而已。”
“他成家冇撒？”
“冇的。”
“嘞还不加把劲？！”
“我……我觉得我跟他就像哥们一样，不是男女之间那种感觉。”
“感觉，感觉，结婚就是居家过日子；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时间一长自然就有感觉了。”
“妈！你莫要看见一个男将就催我结婚好不好？”
“妈就生了你一个，生个外孙伢我抱抱撒！”
看了看表，陪着一脸假笑，“时间不早了，我去机场了。莫要担心我，我不定期会把钱打在这张卡上。我再说一遍，把卡收好了，千万不要叫金玲知道，免得她又惦记上了……”
返程途中，任绍棠沐着晚风，轻松说笑，“你爸妈恐怕你嫁不出去么？问这问那，好像查户口一样。”
“只要看见我跟个男的在一起，他们就忍不住问这问那。我真的受不了跟他们住在一起，所以就搬出去了。”并肩停在街口，召唤迎面驶来的出租车。
“你那位美女姐姐结婚了吗？”
“结了，还结了两次。跟头一个男人生了个孩子。男的老实巴交的，就是这厂里面的职工。孩子丢给了男人，她跟第二任老公跑了。结婚一年多，又跟别人跑了，据说还挺有钱的，别墅、豪车，家里是开银行的。”
“财务公司？地下钱庄？”内地的私人银行屈指可数，这听着也太不靠谱了！
“是银行。反正我姐是这么说的……”
“不知该说什么了，大写的服气！”
“其实，女的只要够漂亮还是挺好混的。比如我姐，初中学历，没个正经事做，从不担心嫁不出去。自打上学跟在屁股后面的男生就像走马灯一样。我就刚好相反，大学时代谈过一个男朋友，出了校门就各奔东西了。之后，好像再没了小鸟依人的念头。明知道是个伤心的结局，何苦再伤一次呢？”
“可能是之前伤得太重了，你需要重新开始的勇气。”
“呵呵，我并不排斥新的感情，时刻准备着。只是，还没遇见那个人。”
“过分的谨慎，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摆手让停在身边的出租车先走，双手捧起她的肩膀，“宝焱，你得让自己放松下来。找个浪漫的地方，来一场美妙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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