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钱发愁，曾宝焱整整一日闷在房间里。倘若此刻她以资金为由说不干了，黄文信会不会答应？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等待枕边的电话再次响起。又到了晚饭时间，依旧没有胃口，看了看脚下的磅秤，又瘦了几斤。反复打量着镜中的人影，想不出那姓黄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逼她跟周志和滚床单么？以个人牺牲换取商业利益？
任绍棠敲门喊她吃饭，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举步进了房间，坐在她身边安慰道，“黄先生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他一定会帮你把公司开起来，不需要担心。”黄文信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叫她开这间公司一定有目的。
“黄先生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周志和又频频对我暗送秋波。我真担心自己被人卖了，那个姓黄的跟周志和会不会有什么PY交易？”
“别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呢？你是黄先生的救命恩人嘛，就那个周志和，他也配！”
小江一脸无奈，推门走了进来，“该吃饭吃饭，别瞎琢磨了！就算你愿意，黄先生也不能答应。”一手扶着门框，暗暗叹了口气：这“卡罗拉”真不是一般的迟钝！黄先生对她咋样，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要是有利可图呢？你怎么那么肯定？”宝焱鼓着两腮，抬头仰望着小江。
“怎么，周先生打算为你倾家荡产了？把你卖了能值几个钱儿？是黄先生在乎这点利，还是周先生非你不行？”
任绍棠展臂靠着沙发，忍不住笑出了声，“大佬啊，女人是听不得真话的！难得人家自我感觉良好，别太直接了行不行？”
“喂——”宝焱嘴撅得老高，将怀里的抱枕朝他狠狠丢了过去。
敏捷地接在怀里，砰砰地拍了两下，假模假样地劝说道，“吃饭吧！饿瘦了就卖不上价钱啦。黄先生要是问起来，我们俩也没法交代啊？”
柳眉倒竖，恨不得踹他两脚。正打算开骂，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小江扫过屏幕上的短号，替宝焱接了起来，“喂？阿荆，可有日子没联系了？不够意思啊！”
“我马上就到酒店了。黄先生叫我来接曾小姐。今晚我请你喝酒，阿棠就委屈一下，留下来看家吧。”
任绍棠再次感觉到黄十郎的疑心，对方有意防着他，不想他知道他具体在哪里。也好，他得想办法联络这边的兄弟，将他收集到的消息传递出去……
月明星稀，江岸流光似金。黄文信站在船尾望着江面上浮动的灯影自言自语：“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释然轻笑，又像是对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阮秀山说的。
秀山没有作声，摇晃着悬空的双脚，回头看了看站在日光甲板上的阿弟，对方踮着脚尖，像是看见了什么，朝他用力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跳下栏杆，抄着一口蹩脚的国语说道，“他们来了，已经上了码头。”
“我在尾阱，请曾小姐一个人上船。”
曾宝焱脱掉鞋子，打着赤脚踏上甲板，江风习习，纤秀的玉足被明亮的月光照得惨白。跟随荆仔来到了位于船尾的小沙龙，几何、花卉，简约清新，将白与蓝的视觉冲击发挥到了极致。
深呼吸，走向咖啡机前悠闲的背影，“Hi，Vincent。想不到会在船上见面，感觉像在做梦。”
转身示意她随便坐，端着两杯咖啡坐在她对面，“Qingdao的游艇会有个私密派对，顺路送老朋友回上海，刚好有空来看看你。”
接过咖啡，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不胜感激。我还以为回国之后就很难再见到你了。”
望了她两秒，哧然笑了出来，“如果有一天我被悬赏，一定想着你。目前，还不在通缉名单里。见到Mariasha了？”
“嗯，见到了。突然把预算放大了一位数，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力。”
“好事啊，有人肯投巨资给你，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运气。”
“问题是我没钱。按照原定的预算，她要掌握绝对的话语权。我这个发起人可能被边缘化，或者就是个打工的。”
“创建公司，要签署一大摞合作协议，其中一本是针对创始人的保护协议，以免经过几轮融资，股份被稀释，权利萎缩，将公司拱手于人。”
“我觉得我干不了，超出了我的个人能力。建议你另请高明，找更专业的人。”她答应过任绍棠，尽快找机会退出。
“你觉得我更看重什么？”轻推眼镜，抬眼打量着她，“能力？专业？还是收益？”
紧抿着嘴唇想了想，四目相对，“信任？”
“There/you/go（说的对）！是信任。亏钱或者盈利都不要紧，不重要，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如果你觉得人生必须有某种意义，也可以借此磨练自己，积累一些成就感。如果你偏向于虚无主义，那就把它当作打发无聊的游戏。”
“坦白的说，我有点担心。你并不把这个项目放在心上，貌似让我把它建立起来就是为了倒闭。”
了然她心里怎么想的，抿了口咖啡，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不如说得再明白一点。”
“Mariasha投入的资金，会因为公司的倒闭而变得合法。”
“哈哈……”很高兴她说了真话，“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是这样。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一年之内，做到行业前三。如果你做得足够好，我保证，它会一直存在下去。”
心里有了底，重新回到正题，“我需要更多的资金。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周先生说他可以帮我，不过是有条件的……呵，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回来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不不不，事实上你的目标很准确——紧紧抓住周志和。接下来，只要点点头，你就成功了。”
“这也算工作？”跟交际花差不多。
“依托背景，寻找投资，并且得到了许诺。距离工作结束，就只差一张合同了。”
脸色微微一沉，“对不起，我不可能这么做。”彻头彻尾的失望，对方果然想把她卖了。
“你还有别的办法么？”过分的直接。
“你的意思是让我答应他？”整个人仿佛长了刺儿，明显带着敌意。
“以周志和的威望，跟他在一起，对你今后在商界的发展大有裨益。”一步登天的机会少之又少，设身处地的替她考虑。与舒适而安逸的生活相比，她所计较的那些太幼稚了。何况周志和不是“农民企业家”，本身亦颇具魅力。
“NO！我拒绝。”
“原因？”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他可没有耐心给她从头讲道理。
“我不喜欢他。”该死的理由！听起来就像个白痴。一直以为自己是很现实的人，忽然发现，她不是。
“呵呵，这只是生意，拍挡之间的信任，又不是叫你嫁给他。”名利场上司空见惯的游戏——深度社交。信任需要换取，以对方感兴趣的东西，抛砖引玉。
“我做不到。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麻烦你另请高明。”脸色通红，起身就往外走。
一把拉住她的手，“生气了？”赶忙起身，挡住她的去路，“对不起，我不过是提供一种可能性，不会勉强你。想怎么做，你决定，我都一样支持你。”
“你在考验我的能力？”扬起下颌，挑眉打量着他。
“一方面。还有‘底线’。”不习惯解释，点到为止。
“结果如何？”尝试抽回手，对方却固执的攥着，仿佛攥得更紧了。
“不及格。”她即不够通透，也放不下身段，不是做生意的材料。笑容温柔，牵着她的手坐回原来的地方。
两颊微红，紧张，恳切地建议道，“发现自己选错人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因为这些所谓的缺点，我才可以信任你？”
四目相对，半晌没有说话，紧张的气氛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像炎夏的熏风，灼烧着，隐忍着，快要窒息了……
于他来说，更是煎熬。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他却不是个好的选择。凝神良久，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耽误了你的晚餐，一起吧。想吃什么？”
“中餐。”吵了一架，真的有点饿了。
释然一笑，起身招呼道，“没问题。坐在这休息一下；或者，看我表演。”
“走吧，去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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