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殿内，李炙愈低头批阅着奏折，王贵妃百无聊赖地研墨着墨汁，思绪飘远出很远。
李炙愈顿住，偏过头来问，“王贵妃，回来后，怎么心不在焉的？”
虽然伺候笔墨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事情，可是她这墨研墨的，都快要溢出来了，他问了一遍王贵妃仍旧没有回应，跟个木头人似的，只有偶尔眨巴的眼珠子证明她是个活物。
小老三从殿外进来，一眼见到皇上望着王贵妃，他不过出宫几日，这皇上就变心了？
他大声禀报，“属下参加皇上，王贵妃娘娘。”
声音之大，将神游天外的王贵妃震醒回来，她一个激灵打翻了砚台，黑色的墨汁泼在案台上，缓缓流向批阅完的奏折。
李炙愈眼疾手快，快速将奏折收走，对着莽撞犯错的王贵妃道，“先回去歇着吧，明日调整好状态再来。”
王贵妃低头低低应了一句，“是，臣妾告退。”
此刻她真的很想打醒自己，怎么能在这里犯糊涂，好在皇上并没有怪罪。
李炙愈好整以暇地盯着王贵妃离开正德殿，这才将目光定格在小老三身上，“可查到什么？”
“打铁铺的人名唤王大壮，属下这几日跟着他，但是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每日不是在打铁铺里面打铁，就是回家和他家里的莺莺燕燕卿卿我我。属下后来去查探了迟月酒楼，明面上是月落姑娘在管，实际上是小主子名下的产业，属下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似乎王大壮和月落姑娘相识已久。”
李炙愈冷笑，“倒是藏的挺深，越来越有趣了。”
想到方恨迟偷偷瞒着他做一些事情，他心里没来由有些生气，她想要什么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么，哪怕是要他的命，要他的江山，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会双手亲自奉上给她。
她非要自己一个人去做，非要跟别人扯上瓜葛。
小老三瞧着皇上阴雨密布的冷眸，小声询问，“皇上，可还要继续查下去？”
“不必了。”
既然她想背着他做事情，就让她去做好了，省的她每日无所事事，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小老三作揖，“属下告退。”
荣安公公侍立在他身侧，“皇上，今日陆院首去见了小主子，后来不知怎的直接飞身出了皇宫，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炙愈一副了然模样，“对景沂来说，能让他这般失态的事情，除了秦翩翩还有谁，看来，娘子在精心布置一个很大的网，你说她想捕哪条鱼？”
荣安公公笑得和蔼，“老奴哪里能猜测到小主子的心思，皇上不担心小主子玩脱了么？”
玩脱么？
李炙愈轻笑，眸底如泉水涓涓细流，“有朕在后面给她兜底，玩脱便玩脱吧。荣安你信不信，这几日她定是会来这里伺候的，她这人真跟个狡猾的小狐狸一样。”
荣安撇嘴，“那也没有皇上您狡诈。”
除了先前小主子的爱，什么事情不是在他掌控之间，何事都能算无遗漏。
“夫君。”
方恨迟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从殿外规规矩矩地来到他身边，献殷勤地给他揉捏肩膀，“夫君，这力道如何？”
荣安公公识趣地退下，回眸对上皇上唇角老奸巨猾的笑意，心里是真的高兴。不管小主子是出于何目的，只要皇上能高兴，这比什么都重要。
李炙愈收回唇角的笑意，一脸困惑的样子，“娘子不是最讨厌来这里么？”
她确实讨厌来这里，实在沉闷。
可是她要为了她的大计慢慢从李炙愈嘴里套出虎符的下落来，又不能用到的时候临时再来，未免显得刻意，让他一眼看出端倪。
“夫君受了伤，做娘子的自然是要来关心关心的，之前是我贪玩，没有好好照顾你的伤。落水后我更是知道夫君多么辛苦，不仅仅要打理朝政，还要照顾我……”
本来很是奉承的话在方恨迟真情哽咽后显得很真，她抹了抹眼角，有一些湿润，一想到李炙愈奋不顾身地跳下河里去救她，她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脸上。
“对不起，夫君……”
泪水烫在李炙愈脸上，他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低下声音问，心脏却被拧紧，“怎么好好的，突然哭了？”
耳畔是低低啜泣，李炙愈慌忙地转身，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泪珠，幽默地逗她，“不要自责，为夫没事的。你只管自己快活就好，为夫的死活并不重要。”
方恨迟噗嗤一声笑出声音来，随后哭的更凶，“你这是在怪我不管你的死活。”
李炙愈把人从椅子后面抱了过来，按在怀里轻声哄，“天地良心，为夫从未这般想过。不哭了，再哭为夫整颗心都被刀凌迟了。”
只是他越哄她哭的更厉害，真要将他的心都哭碎了，他苦笑揶揄，“娘子，好没道理，你是来宽慰为夫的，到头来怎么成了为夫一直在哄你？”
怀里的人一顿，紧咬着唇畔身子，却还因着哭意颤动，“我……我一时……没控制住。”
尾音连带着小小的哭腔，既可爱又可怜。
李炙愈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温热的唇畔落在她水雾弥漫的眸子上，吻去眼角的余泪，她的睫羽随之一颤，蜻蜓点水般拂过他的唇瓣。
他打趣道，“有些苦……”
方恨迟缩着脑袋，回应地诚恳，“对不起，那下次我在眼角抹上糖蜜。”
“好。”
他居然说好？
方恨迟又气又恼，眸光不自觉瞥向李炙愈手中拿着的奏折，一时忘记了方才还在生气。
李炙愈故意拿的近一些，垂眼悄悄量方恨迟的眼神，她倒是一反常态，对奏折来了莫大的兴趣。
那他就推波助澜一把吧。
“娘子，为夫抱着你有些累，还要拿奏折实在是辛苦，劳烦娘子帮为夫拿着奏折，倘若能念给为夫听就更好了。”
方恨迟板着小脸，“夫君嫌我是个负担？”
她的眸光仍旧落在奏折上，只是她不能立马表现出来她此刻的想法，不然不是太明显了么？
他扔下奏折到她怀里，顺手将她扶起来一些，让她倚着自己的肩膀，“没有嫌弃你，就算是嫌弃你，你也是个甜蜜的负担，为夫甘之如饴。”
方恨迟一脸为难，“那好吧，我只能勉为其难为夫君分担分担了。”
他宠溺道，“谢谢娘子。”
方恨迟双手捧着奏折，确保李炙愈有足够的时间看完，她漫不经心地问，“夫君，这样抱着我会不会拉扯到背后的伤？”
他看的认真，低低应道，“有一点，但是不碍事。”
方恨迟仰头望向他，他眸子里是坚定的思量，这一刻，他全心全意倾注在治国之上，周身散发着凛冽的王者之气。
她在这拖累他好吗？
她挪动身子要钻出他的怀里，揽在她腰上的大手遽然收紧，他目光停留在奏折之上，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别动，这样就好。”
她安静地靠在他肩上，这样依靠夫君似乎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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