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略微刺骨吹在冯夷的脸上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失去了眼睛的他也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兵分两路之后乐之没想到江酆会选择中途折返，但还没闻出声就被我拦了下来我冲着乐之使了个眼色，她瞬间就懂得了我的意思。
我们并没有走出多远，但重新回到冯夷身边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阿离他们的踪迹了，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冯夷好像比我都清楚江酆会回来找他，他就一直坐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
冯夷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呵呵呵呵呵，我还以为你们怎么也得再过两个时辰才会过来，没想到啊！江酆你还是那么心急，你可要想清楚了他们可还没走远。”
乐之听完冯夷的讲话满脸不解随即转过头来看着我，我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随后就知道了。江酆一改最初的沉默说到：“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现在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了。冯夷我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在祁砚离开之后。”话毕江酆眼中充满了迷茫，而乐之站在我旁边突然的恍然大悟悄悄凑到我耳边：“难不成江酆对阿离。。。。。。”我点了点头，这实在是太明显了其实只要是个人在他们旁边就能看的出来，只不过乐之的视线大部分时候都只落在了淮生一个人的身上，没太关注罢了，可在一起相处的这么多点点滴滴组合在一起怎么也都想通了。
在我和乐之互相眨眼传递信息的时候，江酆和冯夷之间的氛围开始变得焦灼，江酆提出的问题确实另冯夷难以开口回答，是啊，这么多年的岁月该怎么以平静的语气叙述这么多年的艰难，这么多年失去爱人的煎熬。在长长的平静过后我们都听见了冯夷很长一声的叹息。
“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是从我抱着满心期望回到若尔盖时发现祁砚早已身陨于河底，满身是伤、肉可见白骨；还是从我被方士掳走受尽刑法，被剜出双眼制成凝碧珠剖开皮肉掏出皮下所有油脂制成长明灯同时还破腹取鲛珠让我失去所有法力之后再让祁砚舍身换出我这残躯；还是从祁砚身陨和一心在河底陪着他时我们曾经所庇佑的人类因为我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再无法为他们拦住汹涌泛滥的黄河而拆除了我和祁砚的庙宇，再无供奉的我们也再无回到之前的可能。”看着冯夷身上那些这么多年都未曾削减半分的伤疤，字字泣血，即使是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该怎么宽慰冯夷，说这一切都过去了，可这些实实在在经历的东西怎么可能过得去，失去了法力、失去了爱人、失去了一切如今的冯夷好像再也不是黄河的河伯了，江酆看着冯夷的眼神我感觉他好像再透过冯夷看他自己。
冯夷重新整理好情绪继续说到：“当年我回到这里，草原上干净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实在是太干净我甚至嗅不到一丝祁砚的味道，我失去了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说到这里我还要多感谢淮生了，在昆仑的日子他把我照顾的很好，让我即使失去了鲛珠也能享受鲛人的寿命，可我内心还是怪他的因为我摸索到河底时我发现了祁砚，我一寸一寸的摸索，我摸到了那伤可见白骨的伤口、摸到了那再无生息的心脏、也摸到了那百十根灼人的镇龙钉。我当时害怕极了，可祁砚告诉过我他们龙族与天同寿不会随随便便就陨灭的，所以最开始我还没有绝望，我总觉得祁砚肯定给自己留了后手，他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丢下我的，可我就那么等啊等啊，过了好多好多年祁砚还是没有回来，我每天都在河底陪着他，就在那一天天的时间里面我触摸到的祁砚慢慢的变成了一堆白骨，你们能体会那种感受吗？你最爱的人在你每天的陪伴下变成了一堆白骨，我当时特别怨恨淮生，若不是他我就能去陪祁砚了。可淮生他对我说我的命是祁砚拼死救回来的。是啊！到最后我连死都不敢。”我想让冯夷别说了，他的那空洞的眼眶再也经不住这样流泪了，江酆也不再忍心，可冯夷像是找到了多年来从未找到发泄的缺口一般。
即使声音颤抖冯夷也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你们见笑了，没有祁砚在旁边叽叽喳喳我很久都没在说过这样多的话了，江酆你不是问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吗？是我相信祁砚不会骗我，他真的还在某个地方活着，还有就是我的命是祁砚救回来的我不能糟蹋。可我害怕我等不到祁砚了，鲛人只有一千年的寿命，而今年已是最后一年了。我已经要没有时间了，我多想和祁砚说的和他们龙族一样与天同寿，那样的话我就能一直等一直等到他回来了；我也多希望和人类一样能够轮回转世，这样的话即使我等不到祁砚，祁砚也会来找我。我们从来都不会放弃彼此，可奈何我只是个鲛人，我死后只会顺着水流飘走，飘到海里化为泡沫永远都回不来了。好可惜我居然没有灵魂，若是我有灵魂祁砚肯定会被我刻在灵魂深处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忘了他。真的是太可惜了！”
冯夷再也没有回忆起痛苦记忆时的激动，他现在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可也真的是字字诛心，冯夷的时间要到了，就是说我们即使将祁砚救了回来他俩也不一定能再次相见。
“我想告诉阿离，我。。。。。。”
“不行，你不能说。”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否决到。
“为什么？”江酆很不解。
“因为你和阿离不是祁砚和冯夷也不死乐之和淮生再差一点的说更不是我和苏鹜。江酆阿离太干净了，她对我们所有人都是爱，你何必去强求那一点不一样呢？”我即使知道江酆对阿离的感情可在江酆说出想要告诉阿离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江酆你难道忘了吗？阿离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和阿离这一程究竟是为了做什么事情，你的父母还在天坑苦苦支撑。江酆你不能说你会乱了阿离的道心这对谁都没有好处。”乐之看着江酆这样不识时务的样子很生气，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有浓重的警告。
“江酆！”冯夷了用手覆盖住了自己的一个眼睛，我看着江酆瞬间慌乱甚至有点站不住脚。我和乐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乐之担心是不是刚才说的话有些重，毕竟大家都是朋友要是江酆接受不了怎么办。但江酆并未做任何回答，只是跌坐在地上发呆。但冯夷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江酆难道这个都还不够证明吗？”冯夷一直没有放下那捂住一个眼睛的手，我的直觉告诉我江酆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够了，确实是够了，可能还是我太贪心了，总想要的再多一点，总想着阿离要是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是我贪心了。”
“什么够了，江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我和乐之都很疑惑的看着江酆，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因为阿离是因为我才去到了天坑认识了镜树、江酆和大火，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认识的，会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阿姝，你当然不知道了，当时你满心满眼都只有苏鹜怎么会注意到阿离的不对劲呢，而且你又何尝很了解我，当然除了你第一时间看出了我爱阿离，是因为我的眼神和你当初看苏鹜的眼神很像吧！”
“你。。。。。。”江酆的话让我一时语塞，但却让我忽然清醒过来，这才是江酆他一直没有变过，只是因为阿离他才收起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阿姝你难道没注意过吗？大火的眼睛看不见，我和大火是双生子我的眼睛怎么可能会幸免于此呢！”
我忽然怔在了原地，是啊大火的眼睛看不见阿离告诉过我因为当年鸳娘因为被关在了千里山的封印之中胎体受到了影响，所以大火才会失明，那么江酆的眼睛从生下来的时候也和大火一样。
“阿姝，我的一只眼睛是阿离的。”江酆的话让我愣在了原地，阿离把自己的一只眼睛给了江酆，那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阿离走路的时候老是摔跤，拿杯子总是拿偏她还骗我说是自己眼花了，原来是以为你看不到。乐之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和我一样呆在了原地。冯夷也察觉出我们之间的气氛出现的变化，连忙开口到：“江酆既然你都知道，就再也无谓这些了，做你们现在该做的。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找到祁砚灵魂，让他早一点回来即使再见我一面都好。”
我现在着实不想给江酆好脸色，冯夷说完之后我拉着乐之转身离开了，冯夷说的没错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祁砚的灵魂修复黄河这条龙脉，最后才能护着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护住我的阿离。江酆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言语有失，一直紧跟着我们的脚步。
最开始说的是去溯源黄河的道路比下游的道路要轻松一点，可现在看来也并不轻松一路山翻山越岭，我和乐之原身比较弱在翻越巴颜喀拉山脉的时候我们双脚都已经磨破了，但我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黄河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祁砚的养魂之所，我们只能一步步沿着黄河前进，越到源头黄河就越不像我们印象中的黄河。
我们艰难的翻越过了巴颜喀拉山脉在下山途中我忽然感觉到心脏一阵阵紧缩，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乐之，阿离他们出事了。”这是我晕倒之后对乐之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我就陷入了黑暗之中，黑暗里那阵阵涌来的窒息感让我手足无措，我不敢想象阿离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阿姝！阿姝！醒醒。”我感觉到一阵力量的极限拉扯，我慢慢回过神来听见了乐之的呼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原本走在我们后面的江酆已经跟了上来还源源不断的向我输送着灵力。
乐之一直在旁边询问我到底怎么了，问到阿离怎么了，他们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感受着身体力平息的窒息感我知道他们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就算是有应该也已经脱离了危险。我给了乐之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我看向江酆问到：“为什么?”
江酆本来没想理我，可不知道又怎么了只见他淡淡的开口：“我的眼睛是阿离给你，你的命是阿离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我不会让你出事儿的。咱俩彼此彼此。”
“你。”我懒得跟他计较，可他说的也是事实我和他确实彼此彼此，但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而且我现在也不想理他转头给乐之说：“他们刚才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但现在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了，我们也得快一点了。”我本想起身却瞥见了江酆竖着耳朵拼命的想要再听到些什么。
“阿离说的果然没错，狐狸就是狐狸。”说着我拉着乐之继续下山毕竟黄河的源头马上就要到了。
“阿姝你别生气了，阿离给你说我什么了啊！你快给我说说。”江酆一边追赶着我们的脚步一边喊着，我和乐之走在前面不敢回头看他，那当然确实也没憋住，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笑。
尴尬的氛围在这一刻消失了，我们加快脚步想要快一点到达黄河的源头，现实告诉我们一件事实，祁砚可能真的还活着，越接近源头龙气越愈发浓烈，这也很不得脚踏祥云飞速前进。
第一次看见黄河真正的源头其实还是有些许震惊，碗口般的大小涌出清澈的泉水就是这样大小的地方孕育出了一个伟大的文明，我们驻足在这里不仅仅因为这里是黄河的源头更因为我们在这里感受到了远比其他地方更浓郁的龙气。我们三人把头凑在一起盯着那个小小的洞口，但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任何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在这里，不在洞口里。”江酆出声说到。
“在哪儿？”江酆用手指了一下泉水击打的地方。我们朝下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胎体。
“这个是祁砚？”我疑惑的看着江酆和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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