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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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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为人方正,会看日子也会挖草药,远近乡邻嫁娶儿女或是伤风肿痛都会来找他帮忙求治。生有五个儿子,大儿子翊资便是我父亲,其他四个儿子就是我二叔,三叔,四叔,小叔了。从太公下来都是人丁不旺,直到爷爷才开枝散花,生出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算到我这一辈,爷爷儿孙满堂,已是有二三十口人的大户人家了。爷爷有两个姐姐,嫁在邻村。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叶影,与邻妇廉钗伯婆相好,生有两儿一女,皆长脸鹰鼻,恰似叶影一个模子刻下的,任谁一看都知是他的种。但儿女长大却无一个是他的,有儿有女生养给了人家,自己膝下无一点名份,气怒癫狂,夜夜爬上村中一棵歪脖子柿树,苦叫黄天,终于一天从树上摔下,从此下身瘫痪大小便失禁,直至冻死在一个屋檐挂满了冰锥的冬天。村里老人皆言,爬柿树万不可不小心,因柿树枝干易折,又难辨枯枝,树心更是黑的,暗示人要是从它上面摔下来,那一颗心也会变黑无救了。

想起年轻时,小叔公叶影身形高瘦,能说会道,不缺年青女子喜爱。我妈说起村里几个嫁过小叔公的叔婆,都比廉钗好看,人又端庄。偏小叔公不疼自己的老婆,却与廉钗相好。先后几个老婆都被廉钗欺辱赶走了。娶第一个老婆时,新婚之夜小叔公就在婚床上尿了一泡尿,他是“十八漏”,尿床要尿到十八岁。新嫁娘小叔婆把被褥抱出来挂天井凉晒,尿骚冲天,众邻取笑,小叔婆就被小叔公一顿暴打,从此感情不和。隔壁廉钗性最贪,那时生产队赶工分,小叔公年轻力壮挣的工分多,到年底分的粮食谷物就多,廉钗眼馋小叔公挑回来一担担的粮食一筐筐的蕃薯,在一个小叔婆回娘家的冬夜,把自己脱得赤条条,钻进了小叔公的被窝,从此两人开始相好起来。

小叔公的第二个老婆是太公用一担谷子换来的。这时的廉钗已是小叔公家的半个主人了,要米要盐过来拿,要瓢要勺这边递,反正两家灶台只隔着一排木板。小叔婆如何见过这阵仗?如何过得这日子?熬得一年半载也走了。小叔公自乐的与廉钗相好,一年生汉林,两年生汉军,四年生翊凤;有了孩子更有了希望,小叔公对自己生的几个孩子极其宠爱,夜夜过去抱回汉林一起睡,早起上茅房,也是右抱翊凤左牵汉林,呼儿唤女,叽叽喳喳比那早起找虫吃的鸟儿还欢乐融融。我奶奶见着就十分有气,对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好,对自己的侄儿连根小指头大的蕃薯都舍不得给一根,那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了会叫你爹?会给你续香火?会给你上坟烧纸?做梦去!果然奶奶的话像砖头瓦片一一落地,孩子大了一个也不认他爹!说好汉林过继给他当儿的诺言只成了一句空头话!奶奶气他吝啬不长眼,等到他发癫疯树上摔下成封瘫,也不允许爷爷多拿一点点东西给他。小叔公跟着其父,只靠着爷爷赡养太公的每月一小袋粮食度日,菜是八十岁的太公自己种的。这样过了几年,太公跟着我爷爷去了村对面新山岗新盖的房子住了,留下叶影一个更是没日没夜的嚎叫,骂廉钗没好日。廉钗天天堂上走,叶影日日坐房门外过堂边骂,廉钗从后堂天井厨房出来,他瞟着白眼骂;廉钗从大门外进来,他恶狠着脸骂。廉钗只当他是狗叫,浑不当回事。我们小孩子见到这般疯子,觉得十分好玩,嘻嘻哈哈地向他扔泥巴投小石子,故意去激怒他。他站不起来赶不过来,只能坐在那条长凳上用力甩几下拐杖咒骂,有时实在狠了,他会一下子将拐杖掷过来,落在天井中咣当作响,吓得我们赶紧四散逃命,有时廉钗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奔逃,笑哈哈地问我们癫鬼尼怕不怕?我们又怕又刺激,一年当中,有几回小叔公会癫得很历害,整日整夜捶床大嚎怒骂,弄得大屋内五六户人家皆不安宁。有时又安安静静的仿佛世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他轻轻地用拐杖将地上的烟头一点点划过来,捡了烟屁股,撕出一点烟丝卷了黄纸吸。我和哥两人看到路上的长烟头,也会帮他捡回来,哥把一口袋的烟头抓给他,他高兴了会说,给你长大了做县官。他半疯不癫时又很会说,曾经和一个外村来的癫鬼不吃不睡说了三日三夜,那癫鬼即有口才又有文才,在小叔公房门上写下的四个粉笔大字:“勤俭持家”,我至今觉得这字写得漂亮极了!

去新山岗住后不一年,太公在新房子里过世了,二婶又在新房子里病死了。没几年,小叔公叶影也在一个冬天冻死了,床上还有我妈扔给他的蕃薯,将死的那几日,他回光返照了,头脑异常的清醒,只叫我妈把蕃薯从破窗里扔几个到他床上,他自能捡着吃,不要进他房间,房内很臭……过了好几日没听到小叔公的动静了,妈早上推门进去看,小叔公已经死了。我们一群侄孙侄孙女放学回来,戴上婶婶们给我们做的白帽吊纱,分外高兴,因为有豆腐有好肉吃。有一个仟作,豌吃得特干净,如舔过般放桌上,我以为是干净的,取过盛了饭菜吃,后来才发现放桌上的碗筷都是人吃过未洗的,而我吃了他吃过的碗,手背上长了一颗老大的老鼠奶(疣),就以为是那次吃了不干净的碗的缘故,常使我心大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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