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署名为余阑的实名举报信，摆在市委大楼会议室各个常委的面前。
“老林，去把窗户打开。”
“好嘞。”
说话的是市委书记梁海。
应声的是市委秘书长林长生。
偌大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一众达官显贵们皆是一言不发。
半晌，副书记陈光达出声：“大家都说说这事情怎么办，不能都坐在这闷头抽烟啊，一个个的平时的神气呢？”
他皱着眉，手指抵着桌子。
“陈书记，我认为这次事情完全可以追究到个人身上，是我们有些同志思想腐化，必须严惩！”
第一个出来打头阵的是组织部长孟庆来。
“这话有失偏颇吧老孟，我倒觉得出了问题谁都脱不了干系。”
第二位出场的是高新区区委书记，市委常委王东山。
于是各常委们派系鲜明的进入到了唇枪舌战之中。
会议室大门打开，梁海的秘书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今天的常委会就先开到这里，老乔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梁海就拿起水杯走了出去。
市委书记办公室。
梁海看着缓步走进来的乔振援，不免沉思。军分区司令员乔振援，正是当打之年，同样的也是汪眄的得意门生之一，此次事犯小镇时，他正在省军区开会，刚刚赶回来参加了这次常委会。自然是怒不可遏的在会上大展神威。
“梁书记，事情的严重性想必不用我多说了涉事人员必须处理，纪委公安那里处理不了，就交给我们军分区。总之必须马上看到个结果。”
“乔振援同志！”梁海敲了敲桌子，“请注意你的言辞！”
梁海低头喝了口茶，咂巴咂巴嘴，半晌才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这件事很严重，不简单，我们需要慎重讨论慎重处理，总不能因为这一封举报信就把这些人统统拿下，对吧？我们要保证原则性。”
“梁书记，这样也好，您保证好您的原则性，那我就特殊事情特殊处理了。您先忙，我先走了。”
乔振援大步走了出去，梁海忍了半晌的怒气在这一刻被扔出去的茶杯一样摔得粉碎。
余阑刚和赵小朵打完电话，看着发烫的手机，不免笑了出来。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余阑收起笑容，接听电话。
“你好，我是余阑。”
“你好，我是乔振援。”
余阑刹那间就想明白了，二叔走的时候和他说过这个人，乔振援亦是他的老部下。二叔在东北经营多年，作为整个东北地区的执牛耳者，起码他这一干至少是可以保证水泼不进的了。
乔振援打来的这个电话也至少证明常委会开完了，十几个常委并没有拿得出一个值当的意见，而他自然是要有所动作要和自己事先通气了。
“我听老首长提起过你，少年英才啊，这一封举报信可是打了他们一个暂时的手足无措了。”
“乔叔叔说笑了，二叔从来不夸我的，对了，您是刚开完会吧？”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不给我面子，不过你二叔倒是真的向我夸过你，说你小子有大出息，老首长不常夸人倒是真的，我们当年的这些兵，一个个的到现在听他一句夸都要乐上几天。”
乔振援爽朗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听得出他真是发自肺腑的对二叔的敬佩。
“常委会开完了，我没赶上，刚从省里回来，直接奔的市委大楼，我一进梁海的办公室，就看着这老头脸色都不好了，我又给他上上眼药，估计这老小子脸都绿了。”
余阑轻笑，“乔叔叔你把一把手惹急了，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啊。”
“呲...”，电话那头的乔振援缩了缩下巴，“他？他可指挥不动我，更何况他梁海要真的行，又何必在这干了这么久？明年换届他就该滚到政协养老去了，说白了常委会那几头蒜都心照不宣，都是阳奉阴违的，有几个还把他当成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市委书记了啊？这一潭死水已经烂了。”
余阑哑然，停了一会说道：“失了锐气是很可怕的事情，也注定了他的政治生涯走到了头。市里这头有您把控，我想您振臂一呼，应者不在少数，县里也会来一次洗牌，转年即将换届，我不妨告诉您，刘省长多半会接任邵书记留下的位置。眼下拳头伸了出去，主动权在我们，就静候佳音吧乔叔叔。”
乔振援半晌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老首长这个侄子真让他打心底叹一句后生可畏，这几句话基本把自己的算盘说了个全，梁海注定要走，他在位的这些年功过相抵，算得上是平庸了这么多年，没有建树就是错。他一离开势必要重新洗牌，这个小子正是在影射自己，副书记陈光达是自己的弟弟，一母同胞，梁海一走，这两个位置他都能争上一争，更何况还有一个稳扎稳打的林长生。波诡云谲是谈不上，可变数谁也难预料，站不到高位，把握不了局势，任谁也无法断定最后朝哪个方向走。
思虑半晌，乔振援朗声笑道：“小子，你倒是敲打上我了啊，哈哈哈哈哈。光达年龄不小了啊，这辈子也差不多一眼望到头了，他该争，我支持他，但我绝对不会通过老首长去争，我有底线，你大可以放心。”
“您说笑了乔叔叔，引子我打出去了，那么后续就靠他们表演了，我交您的底您大可以像陈叔叔说，另外林长生这个人会给他助力，哦，乔叔叔，我刚说错了，应该是我静候您的佳音了。我就提前恭喜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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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阑放下已经没电的手机，出了门却不知道去哪里，踩着积厚的深雪走回老宅，取了二叔特意留给他的车，去了县里。他要去见一个人，了一桩心愿，顺便做一件事。
余阑开到了一个台球厅门口，坐在车里，他点了一支烟，车窗半开着，拿着烟的那只手耷拉在车窗外。他身体向右歪着，另一只手拄着脸，眼睛眯着。
半晌，车前走过几个人，余阑抬起惺忪的双眼，左手已经燃到根的烟被他弹了出去，正好落在其中一个女人的脚前。女人驻足，朝车里看过来，于此同时女人身旁的男人已经骂骂咧咧地走到主驾驶这边的车门，指着余阑：“***的小崽子，滚下来。”
余阑将车窗彻底降下来，窗外的那只手手心朝上接着飘落的雪花，侧头缓缓开口，“你大可以把我扯下车来，打我一顿，可是你有一点小聪明，从你的衣着打扮上看得出你家里并不那么富裕，可怜你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你每天都在做着同样一个梦，你发了财，政商通吃的那种，无比阔绰的开着一辆奥迪或是奔驰到你的女神跟前，深情且臭屁地对她说，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好吗？”
余阑收回窗外的那只手，又点了一支烟，火光摇晃间，烟丝燃烧时，她看到了他的疲惫，他听到了她的破碎。
余阑吐出一口烟，“你也别嫌我磨叽，我通常话很少的，可是我今天心情很复杂，我二叔居然打了我三叔，可恨的是他带了很多人去打我二叔，更可笑的是他带了很多人，他都不敢碰我二叔一下。我很生气，他打我二叔我很生气，我又非常生气，他居然吓我妹妹，所以我揍了他，我捏着他的脖子把他从这里”，余阑指着，“从车的这里，扔到了那里”。余阑指向台球厅的门口。
“哦，说回你吧，你做的那个梦很好，你喜欢她，你想追她，为什么说你可怜呢？你喜欢她不可怜，想追她也不可怜，最可怜的是你整天腻歪在她身边。其实我觉得你挺聪明的，真的，起码想打我一顿之前，就是从车前走到我面前的这段距离，你先是打量了车很久，随后一直盯着我，你看到了我这辆奥迪是白色牌照，你看到了我穿得还行，嗯”，余阑从兜里拿出一块表，“你平时应该总喜欢研究些车啊表啊什么的，唉，我这人不爱戴表，我觉得束缚，你也看到了，这块表比这辆车都贵，那又怎么样呢？你会因为我这些东西就不喜欢她了吗？还是把我当成一个竞争对手，每天接着幻想你可以拥有这些，甚至于想着一个电话让米粮川县县长直接过来给你点烟，你说，这样就可以争取到她郑依兰的芳心了吗？”
车门外紧攥着拳头，涨红的双脸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够了，宋函你先回去吧，他是我朋友，脑子有些病，你别当回事。”郑依兰走到他旁边，扬着下巴说道。
宋函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余阑笑眯眯地开口：“再等会吧，在你们出来之前，我倒是真的给县长打了个电话，这块离县政府也不远，估摸着也快到了。”
郑依兰有些不可置信地皱着眉看着余阑，“余阑，你能不能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要干什么？宣誓主权吗？老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错了”，余阑还是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是有关系的，先等一会吧。”
县政府会议室。
“县长，刚才孟部长来电话，说他来了，就在两条街外的台球厅。”
“小王啊”，唉，“你说，你说这个小子真有那么大本事吗？”
“总要去见见的，县长，至少从我听来的事情，我感觉这个人太妖了。”
“嗯，庆来和我说过很多了，太老成了，庆来能夸成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个小孩子，他娘的比我女儿还小三岁，一身的暮气。”
“走吧，去见见。”
“我给您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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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余阑已经下了车，正围着郑依兰慢慢地转圈。
“她说等不及时间流淌过身畔，而你要等热与火挥洒过时间每一寸。承认吧，你们并非是聊得投机，只不过是感性动物的情感漫溢，你要记住，Shedoesnotbelongtoyou,nowanditinthefuture.Youknow?”
世间多是痴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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