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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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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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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林惋惜又拿了些衣物到小溪边清洗。双林不在家,她总是尽量使自己忙碌一些,用以驱赶走对他很浓很浓的思念。

石兜仔远远便看见了她,自打那天在这条路上碰到她一次,往后每次上牛棚来时,他都会下意识地往这个方向瞅瞅。

在林惋惜蹲在溪边洗衣服的时候,他悄悄地抓了一把小石子,找了个离她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一块、两块、三块……小石子一颗一颗地丢在林惋惜面前的水面上,水面竟离奇地溅起很少的水花。她抬头看见石兜仔,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脸在水中形成一幅美丽的映影。

惋惜笑,石兜仔也跟着笑,他的笑里映照出射人的光。无怪乎钱钟书先生在他的《围城》一书中写道:有年轻女人的地方,笑多。

她笑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胡子刚冒出尖儿的大人。他已经很高很高了,却还是做着淘气顽皮的事。

少年便是少年,看春风不喜,看夏雨不烦,看秋霜不悲,看冬雪不叹。

他笑却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欢喜。

石兜仔说:“嫂子,一会儿你洗完衣服我带你去认个人。”

她向他偏着头笑道:“是谁啊?”

石兜仔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惋惜说:“那行,正好我趁这个工夫把衣服放石头上晒晒太阳。”她说完将衣服一件一件拧干,再逐一平铺在旁边的橙黄色石头上,这几块石头很大,早被溪水冲洗得很干净了,如今水位很低,刚合适晾晒。她贴身穿的内衣也一并铺在上面,石兜仔看见了,引得他一阵浮想联翩,害羞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傻三傻傻立在那里,眼睛本来就小,这会更是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雀斑密密麻麻愈发地显眼了。林惋惜有些惶恐地躲在石兜仔后面。

石兜仔说:“别怕,他听我的,他现在在帮我家放牛。”

石兜仔严肃地说:“傻三,站好了,不许动!”傻三立刻听话地将双手直直地放在裤子两边,佝偻着身子脚并拢站好。石兜仔又说:“傻三,看好了,这是嫂子,自己人,以后不许吓她,也不能追她,更不能让别人欺负她,听到没有?”傻三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石兜仔又将惋惜拉到傻三面前说:“叫嫂子!”惋惜仍怵怵地往后躲,但全然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傻三傻笑着冲着惋惜说:“嫂子好!”虽然声音有点含糊不清,但还是能感觉到傻三的善意。

惋惜突然间意识到傻三并不是坏人,甚至心性比正常人纯良许多,他只是脑子坏了不懂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惋惜笑着说:“他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石兜仔说:“那当然,恐惧源于未知。你了解看透了他,自然就不怕了。”

惋惜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会儿他又显得很成熟了。石兜仔说:“走,带你去看看我家的牛。”

俩人在前面走,傻三也在后面跟着,三人在一条田梗路上走。眼前是一大片水稻田,不同于刚才牛棚旁边的荒地,那地质尽是石块和土疙瘩,土里还掺着细沙石,根本就种不了庄稼,这水田肥沃得很,上一季的水稻收割完还没种上新庄稼,田里除了有一小块地方种了点蔬菜和地瓜,其他地里都是空着的,开春时节,上面便长满了绿色的青草,远远看去,像一片绿色的海洋,五六头牛零零散散分布在地里吃草。

石兜仔指着前面的一大片田地说:“这一整片都是我家的地,那几头牛也是我家的。”惋惜打趣道:“哦,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地主家的儿子呀!”石兜仔咧着嘴笑,他们仨从田梗上下到地里,地中央有人烧了一堆草木灰,草木还未完全燃尽,上头轻飘飘地冒着烟。

石兜仔在地里拿了根棍子,往草木灰里一顿捣鼓,随后挑出来一个圆形的大土块和几个小土块,再一阵捣鼓,又挑出来几个烤得黑乎乎的地瓜来,这地瓜也叫番薯。惋惜站那看着,很是惊奇说:“你咋知道里面有东西?”石兜仔得意洋洋地说:“本少爷变的。”引得惋惜一阵笑,傻三见有吃的,迫不及待蹲下来就想吃,石兜仔丢给他一个圆土块和一个烤地瓜,又拿起地上一个地瓜,仔细地剥去外面烤得焦黑的表皮,这才递给了林惋惜,惋惜接过,尝了一口,又香又甜。

石兜仔用木棍在那几个土块上轻轻敲了敲,小圆土块里的是鸡蛋,大的那个,土拍掉了以后露出变了色的荷叶,剥开荷叶,里面是只烤鸡。惋惜又稀奇了,疑惑道:“咋现在还有荷叶呢?哪来的?”石兜仔一面掰鸡腿一面说:“你没听说过冬日残荷吗?”那烤鸡烫得他直呼呼,他把鸡腿递给惋惜,又说道:“春花不忍残,夏叶多风吹;秋日万物老,寒露照残荷。”林惋惜依稀记得这首诗,忍不住随口念出了后半首:“故人若来此,相见几时芳;但望无量思,落落清离香。”“你也喜欢这首诗?”“偶然间在书上看过,没想到竟记住了。”

石兜仔把剩下的另一个鸡腿掰下来又递给了惋惜,剩下的烤鸡他和傻三两个人分了。三人坐在田里的稻草堆上美美地享用了一顿美食。傻三吃得一脸灰,惋惜忍不住指着他哈哈大笑,此时她和傻三已经俨然成了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了。

石兜仔看向惋惜时,见她嘴唇上也沾了块灰,他挪近她身边说:“别动!”他把手放她腮边,用大拇指轻轻轼去她唇上的污渍,四目相对时,石兜仔便再也移不开眼,林惋惜有些慌乱,石兜仔还抚着她脸,一抹红晕火速飞到脸上,就像火烧云褪去后留下的淡淡余晖。她赶紧起身说了句:“我该回去了!”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留下石兜仔在地里懊悔不已。

往后的日子,林惋惜便不再独自出来洗衣服了,每次出来都赶着嫂子们出来时再跟着,即使见了面,她也冷冷的,有时候连招呼也不打,远远地便躲开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跟石兜仔保持距离,以免无端生出是非来。石兜仔春节后便去了省城上学,两人更是没有了交集,这件事便也慢慢地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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