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聘礼的箱子将大厅堆得满满当当。
吴玉笙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吴振彦说话:“你可以回去了。”
她心里一急,“爹……”
吴振彦阴厉的目光扫来,她刹那间如坠寒潭,坚持往前走了两步,低眉顺眼地开口:“女儿自知犯了大错,无可辩驳,父亲怎么惩罚都是应该,但是女儿与袁公子两情相悦,女儿保证,嫁过去后,一定会跟袁公子一起好好孝顺父亲。”
她在“孝顺”二字落下重音,目光在周围的聘礼上巡视一圈,对站在一旁的方脸青年说:“父亲抚养我长大不易,袁公子怎么只送这点聘礼过来?”
这些聘礼其实已经是市场行情的两倍有余,是吴玉笙为了让吴振彦痛快放人,事先与袁恩铭商议过的,但现在明显不够了。
袁恩铭脸色发青,勉强挤出一抹笑,“吴大人与吴姑娘说得对,是在下准备不周,下次一定送来让人满意的聘礼。”
吴振彦这才脸色稍霁,命令吴玉笙:“送袁当家出去。”
看来今天是不成了,吴玉笙给袁恩铭使了个眼色,后者让随从把嫁妆再抬起来,谁知吴府管家突然伸手按在准备抬起的嫁妆上。
吴振彦淡淡道:“袁少爷的见面礼我就收下了。”
袁恩铭一听急了,“吴大人,这是聘礼,不是见面礼。”
吴玉笙一看吴振彦的脸色又有沉下来的趋势,赶紧拉着袁恩铭往外走。二人走到吴府门口,袁恩铭突然甩开她的手,“你们吴家欺人太甚!”
“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我又画了两张设计图,改天就给你送过去。”
“你什么意思?又想拿图堵我的嘴?呵,你不会听外面的风言风语听多了,真以为我袁恩铭非你不可了?告诉你,我这亲还就不娶了!”用力一甩袖子背对她。
气氛僵硬。
吴玉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件事是我计划不周,你有不满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想趁机毁约,我劝你考虑清楚。”
袁恩铭转过身,语气恶毒:“我也劝你好好照照镜子,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你这个丑女人。”
她闻言抬手轻抚额头上的疤痕,却没有如袁恩铭所愿那般自卑惶恐乃至卑微求饶,反而嗤笑出声。
“袁恩铭,你才不该听多外头的风言风语,难不成你真以为我给你提供一张又一张设计图,帮你从一个快要倒闭的银楼少东家扶持成日进斗金的珠宝阁当家,是因为我对你一往情深?”她嘲讽一笑,“对了,听说袁当家最近与春风街那位寡妇交往密切?”
“那都是风言风语……总之今日聘礼之事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交代?如果两张设计图还不够满足袁当家,我想金玉轩的林当家会很欢迎,听说林当家的孙子今年也十二岁了。”
他的脸色一瞬间沉下来,那是万分不甘却被精准拿捏的憋屈。终于,他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态度,沉声道:“三天之内必须把新图纸给我。”
“可以,你也在三天之内准备好新聘礼,数量至少是今天的双倍。”
“这不可能!”
她置若罔闻,继续道:“还有,把跟其他女人的关系断干净,我不希望去送图纸的时候再听到那些风言风语。”
**
袁家送来的“见面礼”短暂平息了吴振彦的怒火,吴玉笙得以从柴房里释放出来。
从偶尔听说到的只言片语拼凑得知,在白家财产的争夺上,吴振彦依靠那份伪造的遗嘱力压县令一头,吴振彦心情向好,盘踞在吴府这些天的低气压逐渐散开。
这对于吴玉笙来说是好消息,她老老实实宅在院子里画图。上辈子她就是在亲戚开的金店里做饰品设计,依靠新颖独特的设计风格,拥有一小批忠实的拥趸。
按照约定时间,三天后,她拿着设计图去找袁恩铭,经过一场不算融洽的谈判,两人勉强达成共识。
回去的路上,吴玉笙被那名县令手下的黑瘦男人拦住。“三姑娘借一步说话。”
她不想理他,但是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官差,周围的路人见状纷纷避让开来。
“三姑娘请。”他笑眯眯道。
她被带到县令面前,一个比吴振彦年纪相仿的中年人,看起来没有吴振彦那么阴沉可怕,但是居高临下地坐在上首,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毫不掩饰轻蔑和不满。
黑瘦男人提醒她行礼。
她温顺地跪下来,“拜见县令大人。”
县令淡淡地“嗯”了一声。
黑瘦男人表现出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虚伪的客气,征询过县令意见后,吩咐官差搬来一个小板凳给她坐。她坐下去后立刻矮了好几截,平视只能看见县令的鞋子,造成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压迫。
她过于沉默的态度让黑瘦男人只能主动开口。
“听说三姑娘在家中过得不甚如意,你爹吞占了你的聘礼,却不允许你出嫁?”
“嗯……我爹舍不得我太早出嫁。”
黑瘦男人摇头叹息,“三姑娘天真了,这哪是舍不得女儿,分明要逼得亲家成仇家。”
她继续沉默。
“众所周知县丞家三姑娘与东盈袁当家两情相悦,这么一桩天造地设的姻缘被你爹从中作梗破坏,我们作为旁人都替三姑娘感到可惜,三姑娘自己甘心吗?那袁当家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觊觎他的姑娘不在少数,都是年轻又漂亮——”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额头的疤痕,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她低下头,“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如何?”
黑瘦男人哈哈一笑,“这正是我们的来意,县令大人胸怀大度,怜悯你的遭遇,愿意为你做主,如今有一个现成的大好机会,就看三姑娘愿不愿意配合了。”
“什么机会?”
“你也知道你爹意图霸占白家财产,而县令大人希望用这些钱来造福黎民百姓,如今县令大人请来德高望重的老员外来评判此事,三姑娘只需要在老员外面前点个头,证明你爹手中的遗嘱是伪造的,剩下什么都不用担心,等着袁当家上门娶你即可。”
见她犹豫,黑瘦男人继续加码:“县令大人还可以承诺收你为义女,亲自为你添妆,让你风光大嫁,成为全县姑娘都羡慕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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