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柔暖,均台的一切,都徜徉在醉人微熏的和风中。
“忧儿?”察觉身边少了离忧的气息,浅寻停下脚步,回首望去。
只见离忧伫立在一处小摊前,凝神望着不知什么。
走至离忧身侧,浅寻顺及他的目光看去——
冰露凝雪,晶玉作神,白凤栖银霜,天然去雕饰。
一支白玉冷簪,静静地卧在那一丛流华浮光中,寒气外露,独寂人间。
“公子可是看中这支‘冷华’玉簪了?”摊主看着离忧浅寻,笑意吟吟。
“这簪,唤‘冷华’?”
醉里不知露成霜,更伴雪砌崖山,冷了芳华,殁了流年,可著眸间梦一点?
这簪这名,都与这为雨所缚的人儿,很配呢……
“正是。此处虽摊小物少,却都是精致之工。尤以这‘冷华’为最,公子真是好眼力!‘冷华’乃寒玉所成,颇具灵性,实为至品,于此搁置三年,却一直寻不到有缘之人。今日我见公子气宇不凡,同行之人更是与这‘冷华’之质如出一辄,不如就将此簪赠予二位罢!”
“不可,这怎么使得……”
离忧话未说完,便被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打断了。
“这簪子好漂亮!”少女赞了一句,随即拿起“冷华”凝神细看。
确实很好看呢!
冷冷的,好像那天那个白衣女子……
奇怪,干嘛想到她啊……
“老板,这簪子本小姐要了!价钱多少?”
离忧先是一惊,后又一怒:“簪子还来!”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难道她就是幽灵一般突然冒出来的么?摊主说的话,她都没听见?!
可恨刚才自己只顾盯着看了,没有把它握在手里……
怎么偏偏遇上她?
气愤啊……
那少女被唬了一跳,因她根本就没注意到离忧浅寻二人。
待反应过来这二人曾“欺负”过她时,少女登时目露凶光,将“冷华”握于手中负在身后,恨声道:“本小姐看中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是想送给她的么?
我偏不给!
“老板方才已将‘冷华’赠予我师徒二人,请姑娘将它还予在下,莫要此番无理取闹!”离忧按下想上前掐住少女脖颈的冲动,不失礼仪地说道。
看我家师父把我教导得多好……
唉,该出手时不可出,憋死人了咋办呢……
“老板,这是真的吗?”少女狐疑地问道。
冷华……
竟是这样清冽的名……
与她,很配……
什么啊……
它是我的!
摊主一笑:“姑娘莫要这般纠缠,此簪在我处许久,今日终遇正主,便以之相赠。缘之一字,不可强求,逆之伤己。姑娘……与此簪并不相宜,还是放手罢……”
“不就一支破簪子吗?本姑娘多的是,不要也罢!哼……”
少女愤恨地看了一眼离忧,见他正目光紧锁于自己拿到身前的“冷华”,不由又是一阵怒火起,控制不住地,将簪子砸向了地面……
“不要!”
少女听到离忧的喊声,已是后悔了,却无力挽回,只能故作理直气状地离开了……
我到底……是在怕什么啊……
以前的自己,管这些做什么?!
真是……
看着断为两截的“冷华”,离忧真的好想让那少女速登极乐!怎奈……
“忧儿,该走了。”
离忧无奈,看着浅寻波澜不惊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甘不愿:“是……”
师父啊师父,你知不知道……
唉……
离忧小心翼翼地拾起断簪,面露歉意地一笑:“老板,我们怕是要辜负您,此番缘之赠予了……”
摊主安慰一笑:“公子不可此般说法,有缘谁也斩不断,无缘强牵终自伤。我记得此簪是出于均台西北最偏处云中巷欧阳灵子那里,凭他的手艺,复原此物,当为易事。只是……”
“只是什么?”离忧急急问道。
“只是已过三年,不知他是否仍居那里……而且,他的脾性颇为古怪,若让他相帮,必要费一番事情……”
“多谢老板告知这许多!”离忧感激地道谢,同时从怀中拿出一枚血色明玉,“在下知道‘冷华’无以用钱财衡量,但也不能无功受赠……”
话未说完,便被摊主打断:“公子切莫再多说,不然,我便收回这‘冷华’……”
“如此……多谢!”
这一夜,浅寻本想与离忧商量一些事情的,却到处都觅不到他的影。
去哪了呢?
没出什么事罢……
正站在庭院思索间,浅寻听见一串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行近。
回来了呢……
“忧儿,私自外出,你可知错?”
“师父,忧儿知错,下次不会了……”
就知道会是那么一句……
“你呀……”
罢了,如此,也好……
为师,不可能,照顾你一生……
“师父,你看!”离忧笑得很开心,边说边把手里的东西摊在浅寻面前。
冷华?!
怎会……
不是已经……
这便是,外出的原因罢……
“忧儿,你的手……”看见离忧手掌有几处深浅不一的伤痕,还在向外渗着血,浅寻话语含忧。
“哦,这个啊,没事的!那个老头儿一定要让我在今天劈完三天三夜的木头,才会将‘冷华’修复如初……本来是不会伤到的,是我太心急了……”
那个怪老头,问过事情的原由后,二话没说遥指那山一般高的木头,转身便进了屋,余下一声轻似水烟的咒:天命,不可违……
又是,天命……
“忧儿,以后不可,再做傻事……”
离忧点头应下,心中暗叹一句:为汝,怎叫傻事?
“忧儿,随我来。”
“是。”
看着浅寻小心地为自己拭去掌上的血,细致地上了药,又温柔地束了纱巾,离忧默然,握紧左手掌中的冷华,不发一语。
那清寒的冷,却是灼人的烫……
“忧儿,以后可要小心些……”
“忧儿记下了,师父放心!”离忧面上漾出温暖的笑,左手放在浅寻面前,摊开,“师父,‘冷华’。”
浅寻勾了唇,眸微弯,不由伸了手,便要握住那冷露凝华。
哪知离忧反手一握,竟将浅寻伸出的手紧在了掌中,那冷华簪,便合在了二人手心。
一半,冷了雨碎银月……
一半,熔了千山暮雪……
“忧儿?!”浅寻一惊,就要撤掌。
知道浅寻要做什么,离忧握紧那比冷华还要寒的手,制止浅寻的动作,笑道:“师父,可否让忧儿,为你簪上这冷华?”
浅寻又是一怔,凝着离忧温暖的眼眸,渐渐笑了开来,微一点首:“好。”
昔日如瀑墨发无风自有意,尽皆绾于那一支冷玉无华谪仙姿,遗世而独立,惊艳且孤绝……
心惊弦动,离忧不由脱口:“好美……”
浅寻一笑,散了水雾氤氲,缠了风拂柳花蕊含烟。
罢了,今夜,不说了……
自此,一簪冷华,绾住了一头青丝,却挽不住,一世流芳……
一梦千年,谁人醉卧,独自凝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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