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黑的教练开始亮着嗓门给大家讲潜水的注意事项,他示范了如何用嘴咬住连接氧气管的呼吸器,水下遇到不适或危险时如何给教练做手势,接着教练带游客们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来到潜水区。
甲板上的教练对吵吵闹闹地游客说:“大家把潜水服穿起来,套上鞋就可以下水了,水里有教练带你们!”
严律和顾晓钰在混乱的地上找到了合适的潜水服和潜水鞋,严律在她身后说:“你先穿,我帮你拉拉链。”
顾晓钰把身体套进湿漉漉的橡胶潜水服中,严律帮她拉上了身后的拉链。
她转身对他说:“我来帮你。”
严律套上潜水服后转过身,他太高了,顾晓钰说:“蹲一点。”严律乖乖照做,顾晓钰这才帮他拉上了拉链。
严律问:“你先下还是我先下。”
顾晓钰看着大海,心里有些没底,她犹犹豫豫地说:“你先。”
教练们已经在海里等着大家了,游客们陆续跳入海中,每个教练各带一个人。
严律下到海中后,一个教练说:“帅哥,来把氧气瓶先背上。”
“教练,稍等我一下。”严律说着转头划到甲板边上,他抬头对茫然无措的顾晓钰说:“下来,我接着你。”
顾晓钰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就踏进了海中,凉凉的海水瞬间没过她身体直至胸口,她在水中扑腾着双臂,活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
严律划到她身边环住她腰才将她身体在水中稳住,顾晓钰由于慌乱,双手不知何时搭在了严律的双臂上,缓过神后,两人尴尬地分开了贴在水中的身体。
这一幕被边上的教练误会成了情侣间的腻歪,他自作聪明地催着:“小情侣就不要腻腻歪歪了,其他人都已经潜下去啦!”
海水在他们周围上下起伏着,他们的心也在咸涩的海水中上下波动,这个小插曲过后,他们各自去了各自的教练身边。
从未潜过水的人是无法体会那种与世界隔离后的美妙感觉的,神秘、幽静、黑暗、恐惧。
顾晓钰发现她的身体越往下沉,海水就变得越幽暗、寂静,她只能听到嘴巴呼气时海水发出的咕噜噜声。
当她抬头向上看时,可以看到海平面隐约泛着金黄的波光,向下望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充满未知的恐惧。她感觉身体每一处都被海水紧紧包裹着、压迫着,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没有时间的流逝,这是另一个世界。
顾晓钰被教练继续带着往下沉,周围有很多潜水者,他们都已化身成漆黑的鱼,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她无法在幽闭寂静的环境中待太久,越幽深、海水压迫越强,她的窒息感就越明显,像被一只名叫抑郁的魔爪扼住了喉咙,她突然想哭、想挣扎、想逃离,可一切都是枉然,黑暗包围着她,她想到了死亡。
死亡,她和死亡之间连接着一个呼吸器,嘴正贪婪大口地吸着氧,如果没有这个呼吸器,没有背在背上的氧气瓶呢?顾晓钰望着深不见底的海底,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或许只要拔掉与海平面以上的世界连接的呼吸器,她就可以去往另一个更神秘的世界了。
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游过来的潜水者用长长的指关节抓住了她的手腕,并轻轻摇晃了一下,顾晓钰从幻象中惊醒,她活了。
严律朝她挥了挥手,她也给他挥了挥手,她是从寸头认出了严律,那严律是怎么从那么多潜水者中认出她的?
教练看到顾晓钰做出的手势后把她带上了水面,顾晓钰钻出水面后拔掉了呼吸器。
教练问她:“你怎么了?”
“教练,我感觉耳朵有点疼。”
“我们沉得不算深,你要不要休息下再试试?”
顾晓钰发现水面上没多少人,大家都还畅游在海的世界里,待她耳朵不疼后,教练又把她带入了海中。
这一次潜水,顾晓钰觉得轻松多了,她畅游在无声的海中自得其乐,刚才阴郁沉重的念头早已消失不见,一切变得神秘又美妙。
有人已经潜到深处摸到了下面的礁石,她也想碰一碰深处的礁石,于是示意教练继续往下潜,可再往深处潜时她的耳膜又疼了,没办法,她只能遗憾地结束了潜水。
潜水的游客陆续上到水面,有人已经上到甲板上脱去了潜水服,顾晓钰抓着甲板泡在海水中左右环顾着。
严律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顾晓钰!”
顾晓钰看到他后莫名安心了许多,她问:“你怎么才上来?”
没等严律回答,他身旁的教练竖着大拇指说:“你男朋友潜水很厉害啊。”
严律和顾晓钰既无语又尴尬,他们假装没听见教练说了什么,各自沉默地爬上甲板脱去了潜水服。
顾晓钰仰头把披在脑后的湿发散在阳光中抖了抖,高温很快晒干了他们的衣服,两人走在阳光直射的椰树林下,顾晓钰突然问:“你是怎么在海里认出我的?”
“感觉,我也不知道,没想到真是你。”
两人低头浅笑着。
午后,许多游客在长廊下纳凉休息吃午饭,他们两人早上吃了很多,此时还不觉得饿,歇了会儿就决定去玩下个项目。
海边一处沙滩上聚着许多游客,他们的目光正跟着海中飞驰的快艇移动,快艇上拖着一把降落伞,降落伞把游客带飞到了天空,快艇忽快忽慢疾驰在海中,游客也忽上忽下飞翔在天空中。
他们走到那处海滩,排队时严律问她:“你恐高吗?”
顾晓钰摇摇头说:“我都敢跳楼,你说我恐高吗?”
严律沉下脸说:“我就不该问。”他的脸颊上已经淌满了汗水,正撩起短袖擦脸上的汗,顾晓钰不经意瞥到了他紧实流畅的腹肌线条。
严律放下短袖后说:“你玩,我帮你拍照。”
“你玩吗?”
“不玩。”
顾晓钰抬头看着他说:“你恐高?”
严律得意地说:“从十几层楼高的房子上绑根绳都能跳下来,哪来的恐高。”他说完这话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顾晓钰疑惑地问:“从楼房上绑根绳跳下来?你以前是做什么?”
严律咽了咽口水说:“高空作业员。”
“哦。”
严律打断她的思绪说:“轮到你了。”
很快,顾晓钰就飞翔在了大海上、天空中,严律看到她的身影和海天融为一体,她正张着双臂,宛若一只海鸥,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身影,帮她拍了许多照片。
严律希望她能早日走出阴霾和悲伤,早日恢复健康,永远可以像今天这样快乐着,等有一天她能煎熬着挺过来时,他就一定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了。严律对顾晓钰似乎没有任何目的,但他又隐隐觉得自己是有目的的,比如,救赎他自己的灵魂。
顾晓钰在大海上空飞翔一圈后顺利返回到陆地,天空、大海给了她辽阔的愉悦感,她小跑到严律身边说:“太好玩了”!”
严律把她手机还给她说:“我给你拍了很多照片,你自己去挑。”
顾晓钰满脑子都是飞在天上时看到的大海、天空和远处的山,她发自肺腑地笑了出来。
严律看她笑得这么快乐,打心里也为她高兴。
严律问:“开心了没?”
顾晓钰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
另一处海边围了片浅海供游客游泳,海滩边上有租借泳圈的小店,还有一个大浴场供游客洗澡。
顾晓钰随意问他:“你会游泳吗?”
严律说:“会。”他趁顾晓钰没开口,继续说:“但不想游。”
“哦。”顾晓钰倒也没多问他为什么。
两人在海滩边找了处阴凉地坐着休息,他们一人捧着个椰子喝,顾晓钰把头发抓在脑后扎起来,刘海被汗水黏成两撮撇在两侧。
顾晓钰突然说:“谢谢你。”
严律说:“不客气。”
顾晓钰红脸低下了头。
严律侧头看着她说:“一直呆在酒店里,人容易胡思乱想,出来玩一玩,释放下情绪,人会轻松很多,你觉得呢?”
顾晓钰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
严律语重心长地说:“人呐,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晓钰撇嘴笑道:“我问你,你多大年龄?”
严律说:“30。”
“你年龄也不算大,为什么说话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严律勾起嘴角问:“是说我人生经历多,还是说我老气横秋?”
顾晓钰摇头说:“不是,我觉得你说话的语气很成熟,不像我们同龄人,像个长者。”
“谢谢夸奖。”
两人坐得很近,他面朝前方看着海里嬉闹游泳的人群,顾晓钰瞥了眼他凝重的侧脸问:“你是不是真的经历过什么事情?”
他擦着汗不言语,顾晓钰也只能静静喝椰汁,甘甜清凉的椰汁下肚后甚是消暑解渴,头顶参天的椰树上挂着数颗椭圆的绿椰子,天空、大海、阳光、嬉闹声,这一切都替他们保守了各自的秘密。
安静外的热闹,热闹中的安静。
下午的气温依旧炎热,两人把有趣的项目玩得差不多后就返回去了码头,游客们排着队一批批上船,船带着他们离开了小岛。
船靠上码头后,游客们又一批批排着队下了船。
严律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酒店?”
顾晓钰犹豫了下说:“我出了很多汗,身上有海水咸咸的味道,想回酒店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严律说:“那先回酒店,等晚点出来太阳就不会这么晒了。”
他们打车回到酒店,酒店大堂的凉气消除了他们一天的暑热。
顾晓钰心事重重地说:“我晚上不出去吃饭了,你饿了自己去吃吧,我累了。”
严律略带失落语气地说:“那你好好休息。”
顾晓钰回答得心不在焉:“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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