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顾晓钰没回老家,就算没有这一身伤,她也不想回去,离婚的事情虽然瞒着父母,可他们还是知道了消息。
刚得知顾晓钰离婚,妈妈就打来了电话:“女儿,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妈,你知道了啊。”
“你可真会瞒着我们,要不是你爸打电话给徐梁,问要不要寄给你们腊肉和干货,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和他离婚了!”
顾晓钰说:“离都离了,我不想再提这事。”
妈妈逼问道:“你们为什么离婚,就没有一点点挽回的余地了?”
顾晓钰强忍着心里难受说:“过不下去了。”
“什么叫过不下去了?你们才过了几年就过不下去了?”
“他。”顾晓钰停顿了下说:“我已经成年了,能对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你们就别问了。”
“你就是把婚姻当儿戏!当年匆匆忙忙要结婚,现在又稀里糊涂离婚,他家条件那么好,你就不能忍一忍吗?到底因为什么非走到离婚这步不可啊?”
顾晓钰不想给父母再额外添堵,也不想重新撕开那层丑陋的疤,干脆隐瞒了他出轨的事,婚姻走到如此失败的地步,也许她和徐梁都有问题,可比起所谓的忍一忍,她更坚持离婚是对的选择。
“你们别问了,以后也不要和他联系,免得我们大家都尴尬。”
“你根本不知道女孩子离婚意味着什么,简直是糊涂,愚蠢!”
妈妈喋喋不休地分析着离婚女人在社会上的悲惨处境,父母的思想格外老旧传统,在他们的认知里,女孩一旦选择离婚,那就意味着自我毁灭,意味着好男人看不上你,你只能找一个离异男,甚至是带孩子的离异男,所以能将就过日子就千万别乱离婚!
顾晓钰这段日子早已感觉心力憔悴、疲惫不堪,她克制着情绪说:“妈,你别说了,我过年留在这儿,你们别操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生活。”
妈妈愤懑地说:“你都离婚了,留在那城市干什么?这么多年下来还不是什么都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在这里又不是没地方住,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的是郊区那套房子啊?”
“嗯,这套房子归我了,虽然小,但我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妈劝你把那套小房子卖了,这钱在老家能买两三套小房,还能存一些,你就在老家找份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消费也低啊,我们再托人给你相个安稳踏实的人家,这不舒服吗?”
“再说吧,我现在还没那方面的想法。”顾晓钰内心矛盾至极,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妈妈说得有道理。
“还要再说到什么时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准备混到何年何月啊?”
顾晓钰冷笑道:“我明年九月份才满三十岁。”
“顾晓钰!长辈的话你怎么就死活听不进去呢,你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再混个几年连我们老家小地方的男人都看不上你了,你知不知道!”
顾晓钰紧咬着腮帮子,她的脸憋得通红,为了不使眼泪流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想自己调整一段时间,别再催我过年回家的事了,等我考虑好告诉你们。”
电话挂断后,顾晓钰呆望着静得出奇的房间,压抑的情绪再次从眼眶中爆发出来,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悲伤、迷茫、思念、孤独、自责内疚,这些混乱的情绪一股脑儿冲进她脑中,她恨不得就这样一走了之算了,可每想到父母又于心不忍。
除夕当天,天气阴沉寒冷,顾晓钰睡到中午才起床,她像得了拖延症,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由于胳膊和腿不方便,她每天只能叫外卖吃,做饭是根本没办法的事情。
“今天是除夕,除夕夜吃什么呢?”顾晓钰看着空荡荡的冰箱自言自语,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可以叫一份饺子外卖吃,也算过除夕夜了。
顾晓钰烧水时心不在焉,她在想晚上除了叫份饺子,再叫些什么菜回来吃,结果忘了擦之前留在底座和厨房台上的水渍,底座进水后一接触电源就跳电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蠢事。
她蹦到冰箱边上,学严律上次那样操作着,可上下推了好几次都不来电,无奈只能又拨通了严律的电话。
“喂?是严律吗?”
“顾晓钰,是我。”严律存了她的号码。
顾晓钰听见他那边闹哄哄的,像在商场或超市里。
“请问上次你帮我修电的时候,是怎么操作的,我试着上下推了好几次就不行。”
严律问道:“你没回老家过年?”
顾晓钰轻“嗯”了一声。
“你按一下右下角那边的黄色的疙瘩,按进去。”
“我按了。”
“然后重新上下推推看。”
“好像还是不行。”
“疙瘩按了吗?”
“我按了,可以了可以了,来电了。”
“那就好。”
一小时后,顾晓钰听到门响了,她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脸上露出震惊、尴尬、不可思议、不知所措的复杂表情。
“严律?你怎么来了?”
严律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站在门口,他们似乎很久没见过面了,这次突如其来的见面使两人都有些尴尬。
他没说话,顾晓钰只好先让他进来,他看着空荡荡的餐桌说:“你一个人过除夕?”
顾晓钰不自在地说:“嗯。”
严律把东西放在地上问:“为什么不回老家?”
“不想,不方便。”
“哦。”
“你还有其他事吗?”
“你除夕夜,准备怎么吃饭?”
“叫外卖,吃饺子。”
“外卖?”
“怎么了?”
严律纠结了下说:“要不一起吃吧,我会做饭,除夕夜还是别叫外卖了。”
顾晓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做饭?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吃?”
他轻声嘀咕着:“反正在家也是自己做饭。”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先把菜放进厨房。”严律说着耳朵已经若隐若现泛红了。
客厅角落里的立式空调开得很暖和,严律把羽绒服脱了放在沙发上,他依旧留着寸头,穿着厚卫衣和灰色运动裤,活像大学校园里的体育生。
顾晓钰吃惊地问:“你还特意买了棉拖鞋?”
严律看了眼脚上的棉拖鞋说:“我记得你家没有多余的拖鞋,就顺便买了。”
“你是不是有点太自说自话了?”
“你就当吧。”严律也懒得解释。
顾晓钰拉住他胳膊愤怒地问:“请问你是在可怜我吗?我没让你来我家做饭。”
“可怜谈不上,我觉得你需要帮助。”严律想起医生曾说她可能有抑郁的危险,随时会做出极端的行为,比如自杀,想到这个,他眼底闪过片刻暗沉。
“你不怕我报警说你私闯民宅?”
“顾晓钰,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顾晓钰瞬间无语,她已经失去争论的**和心情。
“随你吧,我累了。”顾晓钰费力蹦进房间后锁了门,不知为何她近来总觉得容易疲惫犯困,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提起精神,她对这个似乎世界没了兴趣,别说是严律,哪怕进来一个坏人,她可能都无心抗争。
严律走到她房门前轻敲了下说:“其实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听吗?”
房内传来一声:“你说吧。”
“你朋友,就是沈悦,听医生说她的骨灰已经被她父母带回老家了。”
“哦,知道了。”
顾晓钰想起沈悦躺在雨地里血肉模糊的样子,心脏又痛得喘不过气,她竭力让自己放缓呼吸的节奏,严律听门内没有声音,只好默默走开了。
郊区不受禁放烟花炮竹的影响,年夜饭前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伴随着阵阵硝烟味,顾晓钰就这样被吵醒了。
室内一片漆黑,她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听到外面热闹的烟花炮竹声才想起来今天是除夕,她孤独得无以复加。
顾晓钰套着法兰绒睡袍蹦出房间,一道亮光刺进她眼睛,她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久才缓过来,除了亮光,还有扑鼻的饭菜香也刺激了顾晓钰沉闷的大脑,她发觉竟好久没闻到烟火的味道了。
严律忙碌了很久,餐桌上已经摆满热气腾腾的菜,除了桂花糖藕和八宝饭是买的,白灼虾、炖鸡汤、红烧蹄髈、清蒸鱼、各类炒时蔬都是他亲自做的。
顾晓钰看着满桌的饭菜说:“我真佩服你的厨艺。”
严律招呼道:“坐下来吃饭吧。”
顾晓钰说:“我本来计划叫一份饺子外卖就够了。”
“那多清冷啊。”严律说道。
她看着这桌美食,肚子突然咕咕叫了。
严律淡淡地说:“肚子骗不了人,坐下吃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顾晓钰觉得这一切都挺不可思议的,一个陌生男人突然来到自己家里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这算什么事?
南方生活这么多年,顾晓钰早习惯了这里的口味,严律做的菜味道很符合她的喜好,她低头多吃了几口肉。
严律打破尴尬问:“你是哪里人?”
“外地。”
严律看她这么回答就知道她不想说,干脆也不问了。
“菜的味道,还能接受吗?”
“嗯。”她模棱两可地嗯了声,心里却表示很喜欢这些菜的口味。
顾晓钰突然问:“你是本地人,为什么不跟家人一起吃年夜饭?”
严律停了下手里的筷子,随后说:“在家也是一个人吃。”
顾晓钰费解地看着他。
“我没爸妈,没见过他们。”
顾晓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严律看她震惊错愕的表情,苦笑了声说:“我没骗你,要是有家人我为什么不回家?”
顾晓钰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长大的?”
“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我成年后他们就去世了。”
顾晓钰放下筷子看着他,他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怎么了?”
顾晓钰说道:“抱歉。”
严律问她:“为什么说抱歉?”
“之前对你说过一些,过分的话。”
“没事,我也不记得了。”严律转移话题说:“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一顿饭过后,他们将没吃完的菜包上保鲜膜收进冰箱,空荡的冰箱终于有了它存在的意义。此时已经晚上近八点,春晚还没有开始,不过顾晓钰已经不再有心情看晚会了,过去她喜欢热闹,喜欢和家人朋友相聚,喜欢在幼儿园和小朋友跳舞,那时候她还是个单纯活泼的姑娘,可现在却极度厌恶一切热闹的环境,偏爱独自相处,拒绝社交。她宁可永远沉浸在孤独、颠倒黑白的虚无世界中,她在逃避现实。
严律看了眼手机说:“顾晓钰,我先走了。”
顾晓钰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她心不在焉地点头说:“好。”她似乎没想多看他一眼的意思。
“如果你需要我。。。”
“我不需要,请你不要来了。”顾晓钰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她的回答决绝又冷漠,像一块极寒的冰贴在皮肤上,冷得让人哆嗦。
严律穿上羽绒服换了鞋就走了,顾晓钰没送他。
他下楼后钻进车里,心烦意乱地靠在座椅后背上沉思,嘴里说完了那句话:“如果你需要我帮助,可以联系我。”
律懒得想下去,一脚油门驶出了小区,除夕夜的马路上基本没车,大家都在家里过团圆年,昏黄凄美的路灯照着空荡荡的马路,他冷着脸只顾猛踩油门,没头绪、没心情、没想法,他在放空状态下很快开到了家。
回到家,严律如往常一样先做了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去次卧练了会儿器材,练出一身汗后他才去洗澡。
马上跨年倒计时了,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密,严律收到很多朋友和同事的新年祝福,其中还夹杂了一条顾晓钰发来的信息,他点开了顾晓钰发来的信息,并不是新年祝福。
“以前是我打扰你了。”
他给她回了条信息:“没关系。”
“以后我们还是别联系了。”
严律看到这条信息后想了许久,他把房间的灯关了,漆黑的空间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回复道:“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顾晓钰轻轻念着这条信息,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快乐?哪来的快乐呢?人生还有快乐吗?她放下手机后把破碎的自己包裹进柔软的被子中,因为手脚不能乱动,只能保持一个非常难受的姿势睡觉,她又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孤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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