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表姐被余幡兄妹俩否决了,余幡想用护工陈姑娘,但余宁不同意。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余幡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是大哥说要陈姑娘照顾咱妈,余幡就讲述了余家老大和陈姑娘背后的故事——
大余先生年少时也好勇斗狠,经常跟人约架,郊外树林子,小公园的假山后面,甚至江那边,都留下了他跟人约架的足迹。
他手欠,用他妈妈老太太的话说,我儿子这双手要是不拿点啥打点啥,那都黑天白天睡不着觉,闹心得想挠墙啊,耗窟窿他都得掏一把——
余家那时候和陈姑娘家住在一个胡同。
据余幡的讲述,说他大哥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陈姑娘,可能是薅陈姑娘头发了,也可能是把陈姑娘推倒了,总之,陈姑娘就抹开了眼泪蒿子,哇哇大哭,回家找三个哥哥告状了。
然后陈姑娘的三个哥哥就把余老大同学堵在胡同里,胖揍了一顿。
仨打一,余老大同学双拳难敌六手,恶虎还怕群狼,他就吃亏了,说白了就是没打过。
回家一照镜子,艾玛,挂彩了,眼眶青了一块,嘴角红肿了一块,鼻子还被打出血了,对了,胸口还疼了好几天,肚子也被踹了好几脚——他那要尖儿的心呢,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啊?这亏可不能吃,势必血债要用血来还呢。
于是,他从邻居那里借来点柴油(猜测可能是偷的,不是借的,邻居家有养拖拉机的,那时柴油便宜,就都用柴油),大概是一塑料桶吧。
余老大同学拿回一塑料桶柴油,不敢往屋里拿,就藏到外面厕所旁边的柴火垛里。
要去打架了,他很兴奋,掰着手指头数时间,盼着天快点黑,他好去——杀人是没那胆子,但放火还是有的。
终于熬到天黑了,终于等到家人都睡下了,房里的灯也都闭了,他听听四下鼾声起,人们都睡熟了,他就鸟悄儿地起来了,蹑手蹑脚地开了门,从房里走出来。
脚步轻快地走到柴火垛旁,伸手从柴火底下摸出那一塑料桶的柴油。
可一摸兜里,艾玛,空的,火柴没了。
原来他早就在兜里藏了一盒火柴,但那天偏巧不巧的,老妈做饭没火柴了——那时候做饭是烧大锅,用柴火和煤,做一顿饭费老鼻子劲了,哪像现在一插电就可以做饭,一点煤气就来火了,那时候一码手工,全靠双手的力量,还有双腿的力量,秋天还要到郊外野甸子打柴禾,没有柴火就点燃不了刚硬刚硬的煤块——
扯远了,再说余老大的火柴。
他想起傍晚时把火柴给了老妈,就忘记收回来了,他急忙趁黑又返回房里,摸进厨房拿火柴,摸到火柴,就赶紧出了房门,来到柴火垛,拎起一塑料桶的柴油,翻墙跳出了院子。
为啥翻墙呢?院门被铁栓插上了,打开铁栓动静不小,怕惊动房里的老娘,他就翻墙跳出院子,来到不远处的老陈家。
东北柴禾垛
老陈家院里漆黑一片,正好适合放火,院里有个高高的柴禾垛,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烧柴火烧煤,所以家家院子里都有个高悠悠的柴禾垛。
他就跳进陈家院子,把柴油泼到了柴火垛上,然后就伸手把火柴从兜里摸出来,“刺啦”划着一根火柴,往柴火垛上一扔——
正这个时候,身后想起了一声断喝:“小犊子你干啥呢?”
这一声喊,是余老大的老爸。
余老爸半夜上厕所,发现他鬼鬼祟祟地在厨房拿火柴,他尾随出去,发现他提着一塑料桶的东西去了老陈家,然后把塑料桶里的柴油泼在了老陈家的柴火垛上。
这时候余老爸已经知道是柴油了,因为柴油泼出来,味道很大。
他就一拳把余老大同学揍倒了,但余老大同学手里的火柴也点燃了老陈家的柴火垛,火苗子就嗖嗖地窜了起来。
余老爸就开始喊救火。
一胡同子的人都起来救火,有人跑到附近的工厂里用收发室的电话给消防打电话(那时候没有手机,电话也不常见,只有工厂里才有那么一两台固定电话),很快水车来了,粗大的水珠哗哗地浇在老陈家的柴禾垛上——
幸亏那晚没有风,也幸亏救火及时,总之,老陈家的柴禾垛烧光了,连带着半个仓子烧塌了,但正房咋地没咋地,没烧着。
过后老陈家要感谢余家父子俩救火,余老大同学当时已经烧伤了,因为他看老爸不要命地救火,被火光包围了,他就冲进火里救老爸,结果他手上沾了柴油,火就引到他身上——他被烧伤了。
但陈家很快发现事情蹊跷,老余父子俩咋知道老陈家着火了呢?还有,家里的火是怎么着起来的?有人故意放火吧!就把目光都对准了昨天傍晚被陈家哥仨胖揍一顿的余老大身上。
余老大低垂着脑袋,觉得挨一顿打是轻的,估计这次是要被扔局子里了。
消防要调查失火原因,陈姑娘的父亲把事情压下了,说自己孩子把柴油放到柴火垛旁边,不小心把烟头扔上了,就着火了。
陈姑娘的父亲认为小孩子打架,不能经官,万一余家儿子留了案底,不是把孩子的一生都毁了吗?陈姑娘的三个哥哥气不过,非要把余老大送派出所,陈姑娘的父亲说,送啥派出所啊,没看他救火都烧伤了吗,快送医院吧!
陈家就放了余老大一码。
余家都很感激陈姑娘家,每年秋天,余老大都给陈家打一院子的柴禾,后来余家搬走了,打柴禾这事才告一段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家三个哥哥相继结婚,余老大都代表父母去随礼了,酒席上见过陈姑娘,虽然没说话,但互相都记住了对方长大的模样。
再后来在大街上见过两次,远远地看见了,也没说话。
还有一次在火车上,余老大出差,碰到了隔着几个座位坐着看书的陈姑娘。他当时跟同坐的三个人玩扑克赢钱的,看到陈姑娘,想打招呼了,可玩牌玩红眼了,等下车时才想起陈姑娘,但陈姑娘已经不见了。
这些年,陈姑娘变化很大,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抹眼泪蒿子的黄毛丫头了。
余老大呢,也基本不打架了,当年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他没有忘记陈家对他的宽恕。
这次余老大在医院护工站遇到陈姑娘,开始还没太敢认,后来看到陈姑娘胸口佩戴的胸牌上的名字,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就跟陈姑娘说:“你还认识我吗?以前咱两家住邻居——”
陈姑娘说:“咋不认识你呢,你放火差点烧了我家房子——”
余老大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小时候不懂事,净作人了,这么多年,你都干啥去了,成家了吧?我叔我婶都好吗?你咋在这当护工?”
陈姑娘就简单说了几句,父母有病,她照顾父母,耽误了婚事。
余老大就觉得陈姑娘挺可怜,就让陈姑娘护理自己的老妈,并多给了陈姑娘护理费。
听到余幡的话,小小在心里诽谤了两句:“当然他还曾经请陈姑娘去咖啡屋,喝咖啡的事没有说。”
我也不能欠欠地把两人喝咖啡的事情告诉他们吧,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余宁听完余幡的讲述,依然不同意请陈姑娘到家里做保姆,她这些天也察觉出一些异常,她怕陈姑娘破坏大哥的婚姻,她见余幡一定要坚持,一双丹凤眼就乜斜着轻声说:“帮助陈护工有许多办法,为啥非要让她去咱家做保姆?”
余幡说:“她去咱家做保姆,就照顾咱妈一个人,吃得住的跟咱们一样,这是大哥特意和我交代的,不能让大嫂知道,才委托我来办。
大哥是想报答她家的恩情,尽量补偿她,当年她老爸一句话,放了大哥一码,要不然老早就进了局子——”
“随便你们,后果自负!”余宁生气地说。
随即,她摔门而去,临出门前,她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那你就去找陈姑娘谈吧,她要是愿意来,我没意见!”
病房里瞬间安静极了,窗外的一声鸟叫都听得极为真切。
卫生间里我已经洗好衣服,把衣服都挂在晾衣杆上,看着那些衣服上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的水滴,我是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心里五味杂陈。
我给老太太做一顿饭,已经做了一个多月,她对我很好,在有些时候,比我妈对我都好。
她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总是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我做好饭,她总是轻轻地感叹一句:“这手这巧啊,我想啥味,你就给我做出啥味来了。”
要离开老太太,我心里真的有许多留恋和不舍。
病房里。余幡见妹妹走了,就对老太太说:“妈,你看小妹这臭脾气,谁能和她过了?我还怕她咋的?三句不来就炸庙儿,甩脸子给谁看呢?这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摔门冲我,可不是冲你呀,你老人家可别多心!”
老太太说:“那陈姑娘的事咋办呢?要我说,我跟你妹妹一个想法,不能雇陈姑娘做保姆,多委屈人家姑娘啊,伺候我一个半瘫子。”
余幡说:“委屈啥呀?她在医院护理病人才委屈呢,这一天天的,伺候啥病人都有,还接屎接尿的,病人态度有几个像妈你这样好的呀?
都嘿乎地呲打她,不拿她当人——到咱家就做做饭,收拾收拾房间,有吃的有住的,我把我的健身房收拾出来,让她住在那,你看行吗?”
老太太半天无话,最后说:“你们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余幡乐颠颠地走了,估计是去找陈姑娘去了。
我也从卫生间出来,想跟老太太说说话。
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目光望着我说:“小小啊,要是你晚上再来给我做顿饭,我就不雇人了。”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面对她那张苍老的面容,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老太太长长地叹口气,说:“哎,人老了,就没啥用了,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
我心里不好受,人都有老的一天,有幸能活到老的人,都是幸运的,但老人的心理却没有几个人能读懂他们的寂寞和孤独。
我刚要劝解老人几句,房门突然开了,余幡匆匆进来了。
他这么快就和陈姑娘谈好了?按时间推算,他应该还没到护工站呢。
余幡冲我走过来了,俊郎的面容有点耀眼,他温和地说:“小小,有时间吗?”
我有点愣怔,说:“啥事?”
余幡说:“陪我走一趟呗,去找陈护工。”
我不解,他去找陈护工还用我陪吗?护工站他早就去得熟门熟路了吧?正犹豫的时候,只听余幡说:“我一个人去找小陈,别人就会把我想歪歪了,你陪我去,肯定就不往歪了想了。”
我只好答应了余幡。
去护工站的路上,余幡低声地说:“小小,谢谢你。”
他的话把我弄愣了,谢我啥?谢我辞职不干保姆,陈姑娘才有机会到余家做保姆?
余幡说:“谢谢你对我妈的照顾,还有我大哥和她的事”
哦,余幡说的是他大哥和陈姑娘在咖啡屋喝咖啡的事。
我禁不住说:“那你大哥还和陈姑娘去喝咖啡。”
余幡连忙制止我,又前后左右看看,小声说:“你小点声,医院都是我妹的耳目,整不好传到她耳朵里,就完了!”
看到余幡一个大老爷们谨慎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说:“你们这么怕她,干嘛还出去得瑟?”
余幡连忙板起脸,说:“你还不信我吗?我真没得瑟。”
余幡说完,有点心虚地左右查看,还一个劲地跟走廊里来往的医生护士点头。
人家医生护士都不认识他,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一抬头,迎面碰到个年轻的女医生,穿着白大褂,冷眼盯着他。
余幡一愣,随即满脸堆笑,说:“小丽,没跟着你老师啊?”
小丽说:“一会儿跟余老师开会去。”
余幡随意地问:“开啥会啊?”
小丽说:“她没跟你说吗?上次要去省城开会,因为你家老太太住院,余老师就没去,这次老太太就要出院了,院里要派余老师去,我陪着余老师去。”
说完小丽匆匆地走了。
我对余幡说:“你妹妹真好。”
余幡汗颜的摸了摸头,大概是为之前跟她妹妹发火的事情不好意思,还有兄弟俩连合起来的事。
我发现余幡说话的时候,不时地揉揉右手腕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陪客户打保龄球,把手腕子拗了。
我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护工站。
里面却空无一人,陈姑娘没在房里,余幡拿出手机要给陈姑娘打电话,忽然一个护工匆匆跑来,很着急的模样,看见我和他,急忙问:“看见陈姑娘了吗?她的病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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