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漓的状态很不好。
只有少部分时间会有意识，而且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莫城摸不准她什么时候会唤她“阿城”，什么时候又会避他如洪水猛兽，只是这半个月里，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会好的。”
莫城站在房间外，隔着玻璃门静静的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她的眉头皱得很深，哪怕是在梦中也没有丝毫的放松，这是一种经久形成的身体反应，她的潜意识里，外界不安全，甚至是会让她受到伤害。
他自言自语，手中瓷碗中的药已经凉透了。
“但是，就算她清醒，也只记得你。”
楚西城略微苦涩的笑了笑，然后顶着两个黑眼圈望着床上的女人，他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才敢来看她，因为楚漓的戒备心太强了，仅仅是对莫城才会不那么排斥。
“会好的。”
莫城总是这一句话，可偏偏就这么一句话中却承载了极其强烈的渴望。
他从未将希望寄托在祈愿上过，因为哪怕自己真的穷途末路也始终相信自己可以，可眼下，他却只能不断的祈愿，每天都在心里默念一遍“上苍”，因为只有依靠在这种方式，他才觉得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楚西城悄悄的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模样十分纠结，可最后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离开。
作为一个哥哥，他希望莫城能一直陪着楚漓，至少在楚漓这种只愿意与莫城接触的情况下，他很想让她多年的心愿实现。
可作为一个兄弟，他却犹豫了，因为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艰难，所以不想耽误这样一个人。
莫城知道他的意思，但选择不说。
捏了捏口袋里的一个小盒子，心下是高兴的。
至少她的意识里他是美好的，他想，只要她还能记得他，那便足够了。
仔细关上院门，楚西城习惯性地径直走到阶台上，然后躺在搁置在那里的躺椅上，闭上眼，他将手臂搭在眼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他有多久没给方约的宝贝药材喂过水了？
想着，他缓慢的起身，拿过一旁的水壶，几大步就走到了那片茂密的绿色植物面前。
方约收集的尽是比较普通并且极易养活的药材，偏偏方约自己却还宝贝得要命。
楚西城不禁想笑，他拿着水壶，静静的看着，绿叶长根，水滴珠露，叶片上还留有细小的未干的水珠。
等等！水珠！
“咣！”
手中的水壶顺势落地，发出响声，他手指发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长腿上的动作先思想一步往屋里冲了去。
他确定以及肯定，最近海市都未下过雨。
厨房里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系着蓝色围裙，身上那件宽大的白衬衫扎进裤子里，每一个动作都极度雅致，他微微低着头，额发也顺势自然的下垂，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光线闪过时镜片也泛着银光。
似乎是注意到门边的人，方约抬起头，愣了愣，而后才微微一笑。
“回来了。”
方约的声音依旧好听，只是一瞬间便敲醒了他，从门外而来的男人神色匆匆，黑色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声音清脆，他走的很急，很快，方向也十分明确。
温润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碗筷，然后解下身上的围裙，左手中指扶上镜框，“好久......”
他还来不及说话，整个人就被楚西城抱进怀中，突然得他来不及反应，甚至是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呼，呼。
耳畔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他能感觉到楚西城手上收紧的力，方约笑了笑，下巴磕着他的肩膀，迟钝的伸手回抱住他的腰，黑色的短体恤被扎进黑色的西装裤中，布料极薄，方约动了动手指，指尖碰了碰他腰上的皮带。
方约：“好久不见。”
楚西城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双眼紧闭，一次次用鼻尖摩擦着男人的脖子，熟悉的香味溢入鼻腔，他一次次加深了呼吸，手心托着他的后脑勺，小心而轻柔的上下抚摸着。
“我好想你。”
男人的声音疲惫，方约却有些错愕，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过了？
从以前开始，他与楚西城的相处模式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放心，毫无顾虑的信任，互不相问的默契，以及心照不宣的心软，哪怕是分别十年，而楚西城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他直接忽视掉他当初离开的原因，将他自以为廉价的“原谅”抛之脑后。
正如现在，楚西城也能够不问缘由，就算这三年他都不曾联系过他，但是只要他回来，楚西城就还是那个楚西城。
方约一只手捏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拍了拍楚西城的臂膀，楚西城像是有些不情愿的放开了他，而后细细揉了揉他的耳垂，眼下是一片淡淡的青色。
“这三年里，除了找阿漓，我一分心就会想，十年都熬过去了，为什么这三年，我却觉得一分一秒都难以忍受。”
楚西城说得有些颓，语言中都是委屈，“这几天我突然就明白了，一旦成瘾，再难戒，哪怕是短短的一眼，也很难不执着。”
方约有些意外，直率迟钝的直男思维楚西城，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了。
他低低笑了笑，将手掌放上楚西城的后颈，轻轻摁住，然后动作轻缓的伸手摘下眼镜，一抬下巴，直接用力把他往眼前一带。
楚西城感觉到他探了过来，很突然，暖暖的鼻息喷到了他的脸上，方约的气息近在咫尺，他微睁着眼，长长的睫毛洒下一小片疏影。
梦里，仿佛一片黑暗，又像是无尽的一片白茫。
女人想要逃跑，那种无声的恐惧却大量涌了上来，她试图呐喊，可嗓子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无助，害怕以及恐慌，她从未有这种窒息感，像是落水时脚上无力，任凭她如何努力都难以够到水面的氧气。
“啊！！！”
楚漓慌乱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抱着双腿，蜷缩在床头，长发披散开，层层裹住她的身体。
“阿漓！”莫城反应迅速的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试图上前抱住她，但是楚漓的排斥感太强了，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出一大股力量，拼命推开他。
“走开！走开！”
女人的力气越来越小，莫城担心弄疼她，连握着她的手都尽力小心，他坐在床上，拉着她的手腕，楚漓喊叫着，隐约带着哭腔，她不敢抬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阿漓，阿漓！”莫城的声音响亮，几乎是用了最大分贝，甚至是音尾都加了一丝颤音。
不断挣扎的人终于停止了动作，她试探性的抬起头，嘴唇微张，眼神空洞，眸中映出了男人的脸。
“阿城......阿城！”
楚漓碎碎念着他的名字，然后却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眼角眼角流出了泪水，“阿城！带之夏走！带她走！都是坏人.....好痛！”
楚漓捂住脑袋，用力哭喊。
“阿漓！”莫城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迅速地从里面取出两片白色药丸，然后毫不犹豫的含进嘴里。
男人第一次那么用力的禁锢住她的动作，他紧紧抓着她的双手，左腿膝盖跪在床上，将她整个人都牢牢扑在床上，目光落在她略微惨白的嘴唇上，精准的俯身下去。
楚漓很少会保持安静，所以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莫城会选择让她吃镇定剂，因为，她看上去真的太痛苦了。
她现在怕极了尖锐的东西，更何况是注射器。
他不想，也不忍，她这般痛苦。
“阿漓。”
莫城躺在她的身边，一点点吻去她眼角的泪，他握着她的手，没一会儿那瘦弱的中指上就多了一枚钻戒。
男人紧紧贴着她，额头抵在她的耳边，一滴泪落下，淌过鼻尖，只是嘴角上扬，笑意愈浓。
“嫁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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