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响动，我妈下班回家了。
两只小狗被关门声惊醒，细细叫着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围在我妈脚下不断闻嗅着。
“哪来的狗来？”我妈一脸惊异，蹲下去逗弄。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让你别往家里带吗，怎么又带回来了？”
“因为，我如果不把它们带回来，它们可能就……”我迟疑着，不知道怎么说。它们就死掉了吗？未必，万一人家不是坏人，万一小狗能跑掉呢？万一都是我瞎操心呢，万一……我脑子里乱乱的，眼睛发直。
“等会儿吃完饭了你就把这两只放回去吧，昂。”我妈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说道。
“不行，我，不能把它俩送回去。”
“咱家养不了狗！”
我默了一会儿，有点艰难的跟我妈讲道：“我不是想要养狗才把它俩抱回来的，我是……”
我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跟我妈说了一遍，说到那俩人又一次返回来寻找小狗时，我禁不住声音里有些颤抖，“……然后我就想，如果那两个人不是保护组织的，那，那小老大……”
我妈没说话，顿了一会儿，回避道：“这两小只先在家里放着，过两天我找找看谁家要就送过去吧。”
“……”
晚上的时候，我把两只小狗放在了阳台，给它们找了个纸盒垫着床单。两只小狗互相依偎着，很快睡着了，我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情，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养过小狗的应该知道，狗爪的指甲不像猫咪的那样可以收缩，所以跑在地板上就会响，我听到的就是那样的声音。
这个声音从门口走进来，停了一会，又跑到了阳台，两只小狗惊醒了似的吠叫，狗爪子挠着铁门，刷刷的响。
我轻手轻脚的下床，光脚往阳台走去。我记得阳台门在我睡觉之前是锁上的，现在却打开了一条缝。推开阳台门，月光透过阳台玻璃洒进来，像雾一样模糊了四周，两只小狗冲着桌子底下拼命摇尾巴，很高兴的叫着。
我蹲下身，看见桌子下面有一个影子，黑乎乎的一团，我伸出手去逗引，那个影子慢慢走出来，是小老大。
“你去哪了？这几天都没见到你！”我把小老大抱在怀里问道，两只小狗绕着我。
我揉着小老大的头，越摸越湿，我转身借着月光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小老大的身上越来越湿，有液体滴滴答答的淌下来，我的睡衣都湿了一大片。
等到我转过身，我发现那湿漉漉的不是水，是血。
血缓缓的从小老大的身上渗出来，越来越多，我怀里一片都是。因为光线很暗，看起来是褐色的。我以为小老大受伤了，连忙翻找伤口在哪，可是找不到，血把毛都糊在了一起，根本看不清。我满手猩红去开灯，但是灯好像是坏掉了一样，怎么拍都打不开。我急的红了眼眶，“怎么办，怎么办”
“你怎么了，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小老大你等一下，我带你去医院，对，去医院……”
我冲回去拿了枕巾要裹在它身上帮忙止血，可是我刚把枕巾裹上去，小老大前腿上的一块肉突然掉了下来。
“……”我呆住了，“……小老大……”
小老大依然蹲坐在地上，眼睛湿漉漉的望着我，身上的肉却像是被煮开了一样翻起来，掉在地上。
两只像小狗这会儿不摇尾巴了，挤在墙角小声呜呜的叫。
像哭一样。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哆嗦着去摸它的头，但它头顶的一整片肉掉了下来，连着脸和右眼。最后，带着血丝的白骨上，只剩一只左眼，还望着我。
我视野模糊，“怎么了啊，小老大，你……我……”
我发着抖，却不是因为害怕。
它站起来，走过来舔了舔我的脸。
我终是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
“醒醒，哎，怎么了？醒醒！”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我妈一脸担忧的俯身盯着我，“做噩梦了吗，哭成这样。”
梦？
我一摸脸，都是泪痕，衣服上也没有血，而且我确实是在床上躺着的。
眼睛酸涩的要命，很重，嗓子也是哑的，“噩梦？”
“还迷糊着呢？今天早上闹铃都没响呢就被你给哭醒来了。”我妈摸摸我脑门儿，“今天我们去把狗狗给送出去，明天刚好周一，就不影响你学习了。我找的这两个人都挺喜欢狗的，家里也都养过狗，送过去可以……”
我听着我妈絮叨，想着昨晚的事。
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我往阳台那边看了一眼。两只小狗没什么动静，应该还没醒，反正门没关，醒了应该就自己出来找吃的了……
我胡思乱想着，又往那边瞟了一眼。
脑中突然触电一般闪过一丝亮光：我昨晚睡觉之前，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把阳台门关上了……
那也就是说，昨晚不是梦。
小老大真的来过。
我翻身起来，顾不上穿鞋，一把推开阳台门。
两只小狗蜷缩在角落里睡着。
和昨晚躲藏的位置一模一样。
我鼻子不受控制的酸了。
我妈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跟过来，“你这娃一天到晚不穿鞋，感冒了又闹腾我……咋又哭了嘞？”
“妈妈，”我站在阳台门口再一次泣不成声，“小老大死了。”
“小老大死了，妈妈。”
我和我妈把两只小狗送去了它们的新家。
……
初三的时间挺紧张的，学校加了晚自习，有时候到放学天已经黑透了，我就抄近路回家。
有天下了雨夹雪，地上湿漉漉的，风刮着耳朵，把耳朵冻得生疼。我裹紧围巾加速往家走，拐进巷子以后风缓了很多，才觉出有点热。我把围巾松了松，脚步也慢了一点。
巷子里的灯还没亮起来，只有附近工地上的灯亮着，只能勉强看清路。我走着走着，就感觉不太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几次转头都没看到。基于以往的经验，我加快脚步，等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小步跑起来了。
“汪！”
及其熟悉的一声吠叫。
我急停，转身往后看去。
一只狗蹲在阴影里，正对着我。
“……是小老大吗？”我不敢确定，害怕是自己听错了。
“汪！”
影子又叫了一声。
“小老大，真的是你啊！”我跑过去，却没找到它。
等我以为自己出现幻觉，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又听到了一声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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