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水，透过轻薄的水汽，女人的目光飘远了，
接着缓缓开口道：“我出生于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山村，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没受到过什么教育，思想比较顽固，认为只要能赚钱，读不读书也不重要，
所以我们那儿，基本上都是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能读高中，上大学的人，几乎没有，我家里，我跟我哥哥都是初中毕业…”
低头喝了一口水，确定了自己现在确实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才继续说道：“我跟我哥差三岁，感情很好，父母对我们也比较公平，不存在重男轻女，这在山村里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但是关于学习这一块，我哥学习成绩不行，再加上固有的思想，初二上完就办了休学，出去当学徒，
那时候，哥哥一个月才有回来一次，听他说，外面的世界很难闯，有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
也许正是因为远离了小山村，在城市见了世面，哥哥的思想变了，
他让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我的成绩还不错，考上了我们当地的重点高中，但我也并未去读…而是选择跟哥哥一样，出来打工，
哥哥知道了，回来骂我，想让我去上学，我坚决不去，
因为在我看来，我的选择只是跟邻居家的小孩选择一样，再继续读下去，反而是村里的特别存在…”
看的出，讲到这里，她眼里都是怀念……
“后来”女人接着说：“我也跟哥哥一样，在城市里找了份当学徒的工作，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严格，
当学徒，别人是不管年龄的，只要不是太小，都可以，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了我的老公。”
他也是出生农村，比我大7岁，在工地上干活，跟我哥哥是朋友，我哥哥在汽修厂当学徒，汽修厂离工地不远，两个都是年轻人，聊得来......”
“你哥哥把你介绍给了你丈夫？”程诺问
“不是，是他自己找的我，我哥哥一开始不知道，不过知道后也挺赞成的，对他这兄弟放心......”
“后来呢？”
“他是通过我哥哥知道我的存在，在吃过一次饭后，他单独来找我，说看上我了，要跟我处对象，”女人继续说：“我结婚的时候只有还不到19岁….没有结婚证，没有婚礼，没有请客，就这么直接到了他家….”
“你们规定的法定年龄不是二十岁吗？”姬芙疑惑
“是，当时是特殊情况，我哥出了事，需要用钱，他们家给一万彩礼，我就同意嫁过去了…”
“听你这么说，你们两家隔得很远？”
“嗯，坐火车都要坐大半天，还要转汽车，我当时是直接收拾好自己行李过去的……刚去的前几天还好，他爸妈对我挺好的，什么也不让我干，一个星期之后，我才看清他们嘴脸……”
女人的脸上虽然麻木，却也隐隐透漏出愤恨
“我从邻居那儿了解到，他们这里的风俗是这样，新娘才嫁过来的时候，是不能干活的，免得带衰运势，毕竟是外人，那么多年来，我就只有那一个星期没干过活......”
“那你这家暴是从什么开始的？”
“结婚的第二年……我生下孩子后，他们便不把我当人了…别多想，我生的是儿子…”
“那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我任务完成了…任务完成了，就没有用了…”女人闭了闭眼，神情痛苦的回忆道：“到法定年龄的时候，他们哄着我领了结婚证，说是要给孩子上户口，为了孩子，我同意了，
可领了证，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我再也不能说想走就走，
最开始是我婆婆，挑三拣四，跟别人说我是花了一万块买来的，所以家里的活都该我干，家里的，地里的，里里外外全是我的，
后来我太累了，就跟她商量，能不能帮我分担一点，她跟我老公告状，说我不孝，既要她帮着带孩子，还要把活都丢给她，问我老公，我是不是嫌弃她，想把她累死，那一次，是第一次动手…”
之后…
这样的生活成了我生活中的常态，我公公婆婆只要不顺心，也会对我动手，他们不允许我靠近孩子，不允许我跟他们同桌吃饭，
起初，为了孩子我还能忍，直到有一次，他们打完我，当时感觉自己身体疼的不行，完全起不了身，想让他们来扶我一下，却没有一个人管我，我婆婆甚至还说我矫情，之前挨打的时候，怎么没让他们扶过，
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那一刻，让我知道我自己到底有多多余，最后还是邻居看不过去，把我送去医院，我才知道自己肋骨断了......”
“那时候没想过离婚吗？”
“想，怎么不想，”女人自嘲道：“我想让我哥哥接我回去，可连个手机都没有，怎么联系？”
“几年你都没有回过娘家？”程诺不可思议问道，就算再远，亲戚走动也该有吧?
女人摇了摇头，“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给我娘家打电话，说我过得很好，路程太远，就不回去了，还逼着我跟他们一起演戏”
“啧啧，远嫁的悲哀”，姬芙突然感慨道
女人没理会姬芙的感慨，仍然自顾自说自己的：“我提一次离婚，便挨一次全家打，说实话，我觉得我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那你说你诉讼离婚，又撤诉，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如果我敢走到这一步，那他们就去我娘家闹，说我不知好歹，对我那么好，还要跟别人走，给我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我家里人没脸见人，
偏远农村的思想很顽固，离婚是大事，背上污点的离婚更被大家不耻，不仅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还会让家里人跟着蒙羞……我不能让我家里人因为我而抬不起头…”女人神情麻木的回答道……
程诺很不赞同这种说法，“这么莫须有的事，你可以解释的”
姬芙看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流言需要证据的，不就是大家听到什么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是真相吗？”
无法反驳…
“这十年来，我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圈子，连孩子都嫌弃我，认为我是家里的保姆，”
程诺诧异，他以为前面的这个人起码都四十多了，没想到这么年轻，
“所以，你的诉求是什么？”
“活着，太苦…能帮我解脱吗？”女人望向姬芙说道
“不换吗，你可以许愿让他们得到报应…”
“重要吗？我回不去了…..”一句话，三个人都心酸，
回不去什么？回不去年轻的模样，回不去健康的身体，更回不去那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自己….
最后女人如愿的留在了莲池里，
程诺张大嘴巴，惊恐的盯着那个开满莲花的池塘，
他以为姬芙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能进莲池当养料,他以后都得远离那个看似美丽的莲池了，怕自己不一小心也成了养料，
有那么一瞬间，程诺发现天空好像又明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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