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只以为是使得对方忆起往事而神伤，忙不好意思地住了嘴。
他尴尬地打哈哈道：“是我说太多了。那个………我也扰了哥许久，就先告辞了。”
瑰魈想了想，忽然开口道：“阿乌，辛苦你跑这一趟，好好歇一阵，待大祭后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乌金按下激动，转身说道：“什么事？还要去临邑？哥放心交给我！”
隗魈头也未抬，冷冷道：“开春后，由你带队走一趟西海。”
乌金愕然！去西海？这西海可比波斯、大食还远！这来回一趟少说也得一年有余，那七七……
他摇头，坚决道：“不行！去西海那么远，我哪能离家那么久？这不合适！”
隗魈严肃道：“阿乌！西海是我们最重要的商路，你身为少主，怎能不亲历亲为？将来若有什么事，如何做决断？”
隗魈推着轮椅走出桌案，故意暴露缺陷于他面前继续说道：“这条路我当年也走过多次，若非哥现在这般，又岂会难为你？”
乌金顿时心软，捏了捏拳，仍是不甘说道：“可是……”
隗魈安慰道：“还有时间，你再想想吧。”
乌金无奈地点点头。来时的兴奋此刻已荡然无存，离开时好似一头垂头丧气的小兽。
待他行至门口又回眸顾盼时，恰见那张昔日恣意张扬的面孔，此时浸润在午后昏黄的光线下，更显落寞凄凉。
被刻意调低高度的窗户，让他不用费力仰头便可望见那片池塘！还有房内一应被调整过高度的家具。
面对这一切，乌金忽然懊悔方才的忤逆，只要是哥哥的心愿，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想到此，乌金憾然离开。
转眼已是冬月，烈仍旧没有音讯。七七继续留在舞坊，每日好似若无其事般与大家玩笑，心里却有不为人道的惆怅。
芸姨请了新的笛师，又不许七七在前面侍候宾客，每日无所事事就容易胡思乱想。
自从得知这处安静的露亭，她便经常趁着前面众人忙得不可开交时，来这里发呆。
午后，当七七走近亭子时，却意外发现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听见她的脚步声，那人才徐徐转过身，原来是芸姨……她该猜到的，这舞坊里，没有哪里是芸姨不能来的。
芸娘看见七七的出现也没有意外，浅笑着向她招手，抬袖间扬起淡淡的脂粉香气经暮秋凉风这样一荡，令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七七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她未开口，先从釜里舀了一瓢烹的香气刚刚好的茶水入七七面前的青瓷茶盏，没有发觉她正偷着芸娘的容貌，目不转睛的像是舞坊里见惯的那些纨绔子弟。
细细品来，芸娘的容貌绝非绮丽绝色，但却有种温秀端庄的美，只是被她常年身为老板娘的艳俗妆扮遮掩了下去。七七端起面前的茶盏顿了顿，想起幼时她也教过她烹茶，可七七觉得繁琐无趣，不如直接冲沏来的简单，师父对茶也无甚要求，她便放弃了。
后来听人提起，这样诸多规矩，谓之茶道的方式只在贵族小姐中时兴，平民百姓家是无此雅兴的。
七七呆呆的想着事，芸娘才终于意识到了她目光的呆滞，好奇发问道：“七七，你在想什么呢？还是这茶有何问题？”
七七忙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至茶盏上，轻抿一口，绵长回甘的口感盖过入口时的微苦，齿间只有仿若春日才有的暖翠馨香。
七七说道：“芸姨的茶就是与别处不同，能喝出老僧的禅意来。”
她这半是恭维，半加玩笑的评价将芸娘逗笑了。这话听上去确实太过虚浮，不像是真心夸人的。
七七又不好意思地抿唇，解释道：“芸姨您别笑，我不是恭维，就是觉得品您烹的茶，心里好似就不那么郁闷了，像是悟了佛偈。”
芸娘听了七七这话，笑声却更响亮了些，是透着欢喜的笑意。
笑过之后，芸娘理了理裙裾，坐直。猝不及防间问出七七的心事，将她还飘忽不定的思绪瞬间拽回这四四方方的茶桌前。
芸娘：“七七为何事郁闷？可是在担心你的师父？”
七七愣怔无言，直直地看着芸娘胸有成竹的神情。从小到大，在她面前好似七七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般，像是有种特殊的能力。
可细细回想起来，凡是芸娘能洞穿的，皆离不开师父……与其说芸娘是了解她，不如说她是了解七七对师父的依赖。
七七毫不隐瞒地点头道：“芸姨，几个月了，师父都没有任何消息，您不担心吗？”
说着，七七见芸娘笑而不语，怯怯地打听道：“师父是不是和您联络过？”
问出这话时，她心头漾着微酸的情绪。不知为何，自从芸姨出现起，她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与她较量着……较量着究竟谁在师父的心中更重要。许是年龄的原因，七七总觉得对方永远略胜一筹。如果芸娘此时点头称是，她是毫不怀疑的。
可七七却意外的见她方才忘形的笑容隐去，又将面前茶盏推至一旁，换了酒具。
芸娘敛眉不看她，自饮一杯酒后，声音怅然道：“七七，你还不知吗？在他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他岂会与我联系？”
七七被此话一噎，心里莫名颤抖。
她不自信地嗫嚅道：“那，那为何芸姨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
闻言，芸娘这才又抬眸扬眉看向七七，捕捉到她眼中的不安定时，芸娘才显出一丝得意的骄做。
“因为我比你了解他。”
芸娘在心里想到：他在乎你，可我却了解他！这算不算一种优势？
她望着面前的女孩，这些日来女孩的惶惶不安都尽收眼底。她甚至就要相信，昔日无情的烈回来了，丢下这个包袱。
七七愣然张了张嘴，想要矢口否认，却没有理由，心里骤然失落。
她态度谦逊道：“芸姨是怎么想的？那日，梁王殿下曾向我透露，说师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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