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吃完晚饭，李三思和小叔一起守起了夜。他和小叔明白，不是今晚就是明天了。爷爷已经两天吃不下东西了，连米汤都咽不下去了。俩人安静地坐在老人身边，连椅子也不坐了。也没有和前几天一样，为了不困轻声交谈着，空气都沉重的压人。
过了一会，父亲推开房门走进来，显然也是睡不着。“你去休息一会吧！我和三思先看着，爸估计熬不过这道坎了。”小叔看着父亲，然后转头，用仅有的一只手，抹了一下眼泪，带着哭腔说道。
或许这些年，父亲给回村子安葬的老人，帮过很多忙，也见证过人短暂的一生。比小叔坚强些，叹了一口气！说道。“爸这一生，清清白白做人。走的时候，也有我们照顾着，也算是全满了。”
父亲离开后，俩人一直守着。凌晨5点钟了，也没有丝毫困意。心的煎熬，让催眠的黑夜也悄然离去了。这时，爷爷突然大口喘气起来，像是呼吸不到氧气一样。小叔来不及说什么，慌忙就跑去喊父亲他们了。李三思看着呼吸困难的爷爷，双手紧紧地握住爷爷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已经忘记，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因为他不喜欢，这种弱者的情绪。他明白，爷爷是器官开始彻底衰竭了，连简单的呼地吸都做不到了。握着爷爷的手，内心只能崩溃地看着。爷爷拼命挣扎要呼吸的样子，深深扎进他脑海里。眼睁睁看着爷爷，挣扎了一会后，还是安详地离开了他。握着这只冷冰冰的手，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了，很静很静很静。只是有人捏住了他的喉咙，不让他呼吸，然后拿一把刀，深深地捅进了他的心脏一样，他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中堂内，大家都哭了起来。父亲拿纸盖上爷爷的额头，这是农村的习俗。盖完后，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眼睛也红了起来。只是他还没忘记，要让爷爷走得体面些。拨通了十几个电话，这些人都是父亲的好友。还有农村安葬队的电话，都提前拜托了他们，爷爷走到时候，过来帮一下忙。前两天，从黑叔叔那里得知，村子外面的人，找起了各种理由和借口，是不会回来帮忙的。村内都是老人，不宜参加这种事情。听完后，父亲什么都没有说。就开始和小叔准备起，爷爷走后的后事安排。提前叫安葬队，去奶奶墓地旁边，砌好了红砖。由于时间早了一点，接电话的人不多。但接上电话的，都答应现在就赶过来。
人在悲伤的时候，没有时间，只剩下了空间的悲鸣。天亮的时候，大家都没察觉到。这时，安葬队来了，父亲的好友也来了一些。还有回复正在路上的，也快要到了。看着父亲这些好友，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也是衣服比较破旧的穷人家，没有比父亲年纪小的。李三思第一次感觉到，好人还是有好报的，或许父亲才是人间清醒。他一直不认可，父亲打抱不平的价值观，因为父亲经常帮助这些老人，去县里或者去镇上，要各种被克扣，或者隐瞒的补贴。所以这些横行乡里的干部们，常会找一些不法人员，来恐吓父亲。但父亲依旧我行我素，不惧恐吓地做下去。黑叔叔这时也来了，只是他是孤身前来的。李三思心里很愤怒，这群白眼狼，还真是一点情谊都不讲了。看着全村唯一到场的黑叔叔，他内心还是十分感恩的，他告诉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小姑和大姑也赶过来了，还有出嫁较远的小表姐，也跟着小姑来了。这一天，按照农村的习俗，外嫁的女儿是不能回家的。父亲知道小姑的性格，一旦知道，肯定是要来的。本是想着隐瞒的，但还是给小姑说了。这不止是他父亲，也是小姑的父亲，父亲又有什么理由，不告知小姑。又有什么能阻止，一位女儿对父亲沉甸甸的爱。传统习俗也不行，这就是骨肉相连的亲情。大家都跪在外面，爷爷快要出殡了。看着父亲的朋友，抬着爷爷的棺木出来，大家都哭起来了。小姑最为伤心，可能是没见到爷爷走时候的样子。眼泪不住地流淌着，嘴里还不停地叫喊着爷爷的名字。全家都悲伤地大哭起来，跪在后面的李三思没有哭。他想哭，但就是哭不出来，拿手拍了拍胸口，闷到他感觉呼吸都困难。从爷爷走到现在，他见到做好人的父亲，没能换来村人的一丝帮忙，反倒是外人来了。他嘲笑地告诉自己，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哭了，仅仅是因为穷，不值得村人跑几公里回来帮忙。心里对着爷爷棺木发了一个誓言，没有掌握改变命运的方式，他决不会再回家。要这狗屁的天，也挡不住，他要捅破这几代人的寒门。
李三思的人生，第一次失去了理智，这个疯狂的誓言。不久后，将给他一个沉重的打击。
安葬队和父亲的朋友，抬着爷爷棺木向墓地走去，全家紧紧跟在后面。离墓地不远的时候，安葬队告知家人。不能看着亡人安葬，这样对后代子孙是不吉利的，剩下的工作，交给他们就行了。父亲显然也知道这样的习俗，也同意让大家回去，不能再送了。叫小姑和大姑，先回去准备一点饭菜，犒劳一下大家。小姑缓解一下情绪，知道该和爷爷道别了，只能送到这里了。点点头和小叔他们一起回去了。大家都走了，安葬队抬着爷爷棺木也走了，原地只剩下父亲和李三思，父亲看着李三思但没有说话。
李三思平静地看着父亲说道。“我不信这些，我要亲眼看着爷爷盖上土。”
父亲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去吧！一会和再和安葬队，一起回来吃饭。”
李三思点了点头！转身向墓地跑过去。
安葬队看着李三思过来很惊讶，问他怎么这样？这样是不好的行为，赶快离开这里。李三思也知道他的行为，不符合粤西地区的安葬习俗，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他好，才劝诫他赶紧离开。他已经决定要改变命运了，要这天都挡不住他的眼，何况是一个地域的习俗。这种不理性的偏执诞生了，他不再敬重，任何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平静地说道。“我已经不信这些了。”说完。然后转身，朝奶奶的墓碑走去，跪下了几个磕头。
看着怪异的李三思，他们倒也不好说什么。埋头捣鼓水泥，和砌起砖头来。李三思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把烟分给大家抽起来。他只是想让爷爷睡的舒服一些，直到红砖和水泥，彻底盖住爷爷的棺木。大家再舔土完全覆盖，他知道该和爷爷告别了，跪下磕了几个头。起身后，就下起了大雨来，大家笑着对他说道。“大吉！葬完下大雨，子孙以后都是高官厚禄。”
“这天是在可怜我吧？”李三思莫名其妙来这样一句。大家都觉着这年轻人，太怪异了。李三思不想解释什么，因为他早就放弃了那条路，但凡沾上点权力二字，或许农村人都向往，但他不羡慕。他比身边的人更加明白，权力是什么。在人治的国度里，法治只合适像他这样的底层人，他不想多年后，只能怀念曾经的自己，而厌恶现在的自己。加上他也做不到，他也做不来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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