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环视一圈没发现那只猫,但一楼大厅处处都有它捣乱的痕迹。
桌椅板凳乾坤大挪移,地板沙发处褐色毛发缠着黑白色小颗粒,甩得乱七八糟,另外沙发边缘长期遭到爪子刨刮,都成柳絮状垂在地上,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
成祖口型‘哇’,白亦行脸上从容不迫,心里发窘发气,都没好意思看成祖说:“它应该在上面。”
成祖问:“阿姨没收拾么?”
白亦行边说边往楼上走:“被我辞了。”
成祖挑眉,也并不意外,看着满地狼藉,想动手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扫眼厨房水池那块,虽然没有遗留的厨余垃圾,但是旁边堆放的筷子碗乱得离谱。
成祖上前一瞧,碗里还油光水滑的,所以早上她袖口沾着油渍是洗碗了?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o1 8cb.co m
不会吧
正想着,虎虎声声叫打断,成祖回头,白亦行已经换成宽松休闲服装,低马尾也散开,头上压着一顶黑色帽子,还戴着一副黑色墨镜,难不成还怕有心之人偷拍,又不是明星出街,他打趣道:“这么黑,你看得见么?”
白亦行回答:“我看得见。”
成祖无奈摊手,闻到虎虎身上的味道,眉头蹙起:“它怎么这么臭?”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这得多喜爱才去哪都带在身边?
白亦行嗅了嗅,早已习惯道:“不臭。走吧。”
成祖问:“这你家里不打算收拾一下吗?”
白亦行说:“确实要收拾。待会再说。”
成祖噤声,按白亦行说得宠物店地址,十五分钟便抵达。
这个点排队的人不在少数,幸好虎虎常来,不像其他猫猫狗狗闹腾得厉害,工作人员上前接过虎虎,还问昨天为什么没来,白亦行敷衍两句,工作人员便抱着虎虎去洗澡。她又买了许多吃的用的,示意成祖塞到车里。
成祖话也没说地将东西摆在后备箱,又到隔壁便利店买了压肚子的水和食物,还没出门就听见宠物店传来女人吵架声。
一看是白亦行和一个抱着狗的女人在马路上拉拉扯扯,那狗还朝着白亦行狂吠。他赶紧上前把白亦行扯到身后,却遭到不由分说地痛骂,那女人指着成祖说:“你是她男朋友吧,什么人呐,大晚上出门戴什么墨镜,装什么装!!撞到我家潘妮了不说,道歉也不会么!!?”
白亦行摁下成祖的手,站定到女人跟前,“明明是你的狗到处乱跑,咬我裤腿还跑到我车后备箱想要偷吃猫粮!”
女人急了:“谁偷吃了,我警告你,你最好说话小心点!知不知道我是谁?!”
成祖还没来得及阻止,白亦行二话不说拽着她的胳膊,拉到后备箱跟前。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那女人又喊又叫称打人了,硬是没挣脱白亦行的束缚。白亦行指着后备箱被咬穿的一大袋猫粮,揪着女人的领子口说:“怎么?你爸妈没告诉你是谁么?!”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女人挣扎不开,羞愤难忍:“你凭什么说是我家潘妮做的,没有证据的事,要么报警,要么——”
话未完,女人口中的潘妮摇着尾巴,巴巴地舔地上掉落的猫粮
成祖一边观战都忍不住想笑。
对上白亦行墨镜下大获全胜脸时,女人瞬间恼羞成怒,冷不丁踹了正在狂吃的狗一脚,潘妮受到惊吓,四处乱窜,宠物店的工作人员抱着虎虎出来,也是好言相劝:“闻小姐,潘妮可以进去洗澡了。”
白亦行接过虎虎,它能感知到自家妈咪周身正处在危险之中,踩着白亦行胳膊朝闻瑜敏哈气,而成祖觉得气氛诡异,大步上前,在闻瑜敏巴掌要落下之际,成祖一把捏住她手腕,将人拉离老远。
闻瑜敏誓不罢休,岂料工作人员也趁机去抱住她,她吼道:“放开我!”
成祖说:“这位小姐,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刚刚虐狗,现在又想打人,根据《公共秩序法》第五第八条以及《动物与禽类法令》第四十二第四十叁条,您将可能面临相关处罚,严重的话可能会被监禁或者鞭刑。动手之前,您可要想清楚了。”
白亦行一直盯着他的右手,正在发抖,她抱着虎虎问那女人:“你姓闻?”
闻瑜敏问工作人员:“她那只死猫也是这家会员,她叫什么!!?”
白亦行回答:“白亦行。”
闻瑜敏听到名字还难以置信,不多时反应过来,仍旧是怒气冲冲地推开工作人员,一步步走上前,咬牙切齿:“白亦行,我记住你了!”
哪料到白亦行直说:“闻叔大义,留下万贯家财供姐弟俩后半辈子无忧无虑,弟弟争气求学上进,偏偏姐姐不着调,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个闻瑜敏?”
闻瑜敏看着她冷笑:“那又怎样?!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就算再口口相传几十年,也不会影响到我闻瑜敏。不过真是可惜了你爸妈为新市做的,就算要做英雄也应该先找对地方,别到最后费力不讨好,那才叫丢人!”
白亦行扑克脸盯着她,脚步钉在地面,一动不动,成祖甚至能感觉到闻瑜敏那张精致的脸上即将掉落一个响亮的巴掌,他挡在白亦行前面笑对闻瑜敏说:“闻小姐真厉害,像您这样用过去荣耀当棺材本的人,我见过不少,倒是没见过用父辈军功荣耀当棺材板,还钉得这么死的人,守在起点都成纪念碑了,这确实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你、”闻瑜敏瞪着他,成祖就事论事打断:“闻小姐,都是有身份的人,要是闹到警察局,大家面上谁也不好过,说不定您父亲那点荣绩可能都得撤了。我们还有事,您先忙。”
成祖去搂直挺的白亦行,使了点劲她才跟着走。车子朝医院方向去,白亦行生闷气,看了眼成祖,又看眼他的手,气一下子矮了许多,便问:“你手疼不疼?”
成祖单手抡方向盘,抬起右手前后翻了翻,“没什么事,你要实在不放心,去医院骨科检查一下。”
白亦行:“我什么时候不放心了。”
成祖瞟她一眼,正视前方道路笑了笑。
白亦行说:“你不拦着我,我早揍她了!没礼貌脾气差。”
成祖稀奇式地感叹:“那可真不容易,从你嘴里还能听到脾气比你更差的人。”
白亦行拽着安全带,侧身盯他,“你怎么那么熟悉新市法条?”
成祖不打算掩瞒:“第一份工作做律师的。”
白亦行起了好奇心,又轻嘲:“律师果然不赚钱。”
车子转了个弯,成祖问:“任何行业做到头部怎么会不赚钱。”
白亦行认同:“我那上司在这个领域混了这么多年,结果还是得靠富婆包养。”
车过红绿灯,成祖浓眉微蹙,透过后视镜看她问:“你上司靠富婆包养?”
白亦行点头,心情好说得多,“你难道以为我真傻么?他出身不好,能坐到那个位置全靠时代赏饭吃,再不傍点有背景的人,迟早要被淘汰。我爹哋妈咪就是太良善了,付出型人才,他们不知道权利才是一切荣誉的力量。”
她的这番言论倒是没令成祖多惊讶,她的出身、从小到大受过的教育,周围接触的人,学到的事,自身经历能让她有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值得一提的是她能同他敞开心扉提自己父母了。
成祖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
白亦行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公平啦。闻瑜敏她爹算个什么东西,我爷爷丰功伟绩带着华人打入侵殖民小鬼子时,她爹还不知道在哪里,我爹哋妈咪帮忙重修新市带着新市经济接入国际时,她爹可能还在蹒跚学步,你说,你评评理,这到底公不公平!”
她激动地一口气说完,成祖递给她刚刚在便利店买的水,白亦行拧开大喝一口。
他指着一栋办公大楼外墙的法律宣传牌对她说:“你看那些标语,我们那时天天**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过是给那些被困在底层的人看的励志海报。现实中,法庭上谁赢,靠得不是事实,而是钱和关系。再看那些大公司,每年都有大律师团队帮忙做账,亏了还能申请破产保护,拍拍屁股重来。你有看过小公司破产后还能东山再起的吗?法律就差直接写上:仅限富人使用。”
“你说这公平吗?”他问她。
白亦行歇口气,怔愣地看着他,理论和道德层面都告诉她:这对穷人不公平,可她想反驳却又无从辩驳,两者均是不公平,如果细细深究,她作为他口中富人仍旧是比普通人多得更多选择选权,于是她说:“这两者性质不一样。”
成祖哼笑,眼见再过一个路口就到医院,他说:“幸好你父母都不是普通人。社会资本论里,法律、文化和社会资本联合起来,将资源和权力牢牢掌握在上位阶层手中,不断在往下一代传承。我一直觉得这个说法太片面,你的言论刚好证明我的想法。荣誉这种东西不是道德和价值的产物,是权利的象征,这是你想表达的对吧。那你知不知道对权力的渴望,是出于人本性,他们想要赖以生存和自我保护,而你的父母已经有了比这些还要强硬的条件。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其实根本不在意——”
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可白亦行是皱着眉头听完的,末了她还问:“所以你想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笑,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了解?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拿闻瑜敏父亲说事?!”
成祖无奈,“你有时候的确把事做得太刻意,然后嘴上还不饶人,”遇到车流堵住,他手指点着方向盘,见她不吭声,他又直言不讳:“这么跟你说吧,做人做事都讲究个度,点到为止就行,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伤人伤己伤了大家的心。”
成祖说完偏头打量眼她正儿八经一张脸,片刻白亦行反思:“我知道确实不应该拿各自亲人当话柄——”
“所以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她目光执拗地问。
有辆卡车在别他们,成祖瞥眼后视镜,忽地抡方向盘,白亦行话音刚落,抱着虎虎身子顺势倾斜靠近他,她的脑袋咚地撞在他肩上,虎虎脱手飞出,成祖迅速摆正车子,右手稳稳接住虎虎放在腿上,它委屈不安地喵了声。
那辆卡车由于体型太大,后车尾笨重地撞倒一个木马还被交警拦下来,成祖嘴上噙着笑,油门加快。
白亦行后知后觉,成祖看她一眼,“把姑娘夸成花的是哲学家,领着姑娘走出黑暗的是英雄,我谁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