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风的办法好像真的有用。
至少他们做完之后,他们能平静地坐下来讨论,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压制身体里那些蠢蠢欲动的骚痒燥热冲动。
“等等。”程如风打断他的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半年前?”
她记得他之前好像也提过这个时间,但当时她没怎么往心里去,这时再听到,就觉得奇怪了。
“我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听说的是叁个月前金光寺的佛塔倒塌。我进来只有几天……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半年?”
柳凤吟也皱起眉,静了半晌道:“那就是这里的时间流速跟外面不一样。我们……只怕并不是在原本的高宁城了。”
“啊?”程如风眨了眨眼,“难道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被卷进了别的空间?”
“金光寺下面,镇压的是数千年前的魔教,时间相隔太久了,他们到底有什么手段,谁也不知道。”柳凤吟轻轻叹息,“我们仙音派的功法对于抑制心魔还算有些心得,所以我那个朋友才会找我帮忙,当时我们一共叁名金丹,带了五名筑基弟子,去高宁城调查。一到那里,我就觉得不太妙,几乎大半个城池,都已在被魔气笼罩……”
“等等,当时魔气还没有扩展到全城吗?”程如风再次插了话。
“嗯。”柳凤吟点点头,“以金光寺为中心,一个圆形的区域,离金光寺比较远的地方还是正常的,但也没有人敢多呆了,当地的居民早就搬走,留下来的大多是为这片魔气而来的修士。”
“我看到时,整个高宁城都在魔气里面,连城外都黑了一圈……”程如风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向他,“所以……魔气里的东西,把人卷进来之后,力量就会更强,所以笼罩的范围就会越来越大。”
这么一想,说不定司空也不是故意的。
而是他自己进了魔气之后,也变成了这魔气的养料,可能刚好就到了扩展的临界值,于是……
他们那个山洞离魔气范围并不算远……
程如风只觉得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
她这是什么运气!
“我们当时也是托大,总觉得有这么多人,总不可能全军覆灭,做好准备就进了魔气里。不过一眨眼,我就成了这家的叁少爷。勋贵世家,祖父封侯,父亲为将,一家子大大小小十余口,个个生平都清晰得好像是真的。”柳凤吟露出苦笑,“好在‘叁少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书房里就摆了一张琴。我自幼学琴,对这个几乎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上手弹了一曲,才记起自己到底是谁。但却没有能力影响别人,无奈之下,才躲到了这个水阁上。而与我一起来的人也都不知所踪。”
柳凤吟说完了自己的经历,又问程如风。
程如风也大致说了一下,“如果不是听到有人念经,我也不会醒来。我觉得,可能还是佛门能压制这里的魔气,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找那个人。但并没有发现,没有和尚,也没有寺庙。”
柳凤吟面色微微一沉,“如果是金光寺的僧人……只怕比我困在这里更久,也许已经……”
他没有说完,但程如风也明白他的意思。
也许,已经撑不下去了。
毕竟她见到柳凤吟的时候,他双手都快废掉,人也几乎已经快绝望了。
他在这里“半年”,而金光寺是最早出事的地方,对那些僧人来说,在这里已经多久了?
程如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继续找下去。一边找人,一边找这里有没有什么佛门典籍。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只能自己来研究了。”
柳凤吟看着她。
少女的面容还带着一点稚气,但目光却明亮又坚定。
这种情况……竟然还不肯放弃吗?
自己来研究……不要说能不能找到佛门典籍了,就算能找到,佛法只是阅读都无比艰涩,想要自己领悟来压制魔气……一时半会的,又谈何容易?
但看着她那样的眼神,泼凉水的话他到底也没说出口。
总之,先找找看吧。
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除了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人心**让人随时随地发情之外,这座城的其它方面似乎也还能正常运转。
所以,柳凤吟的假身份,反而派上了大用场。
侯府的小公子嘛,他发话说要找人找物,又许以重赏,多的是人愿意为他效劳,比程如风自己在城里跑来跑去效率要高得多。
他甚至还弄来了一张地图。
程如风也进了侯府,跟柳凤吟住在一起,每天晚上做一回,白天便基本上都能保持清醒的状态做事。
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东奔西走,跟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各色人等打交道,对柳凤吟来说,是一种相当陌生的体验,新奇,而又别有感悟。
有一次事毕,他搂着程如风,轻声喟叹:“凡世中的夫妻,是不是就像我们这样?”
程如风不由得笑起来,完了又忍不住也轻轻叹了口气。
夫妻……
这辈子不必说,她这样估计也不太可能跟谁做正常的夫妻了。上辈子……其实她是结过婚的,只是结局也算不上有多好。
她不愿再想,索性将脸埋在柳凤吟怀里,蹭了蹭。
柳凤吟侧头轻吻她的头发,轻轻道:“我有时候会觉得,也许,就这样过完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程如风怔了怔。
如果这是真实的世界,如果他们真的是普通人,他真的是侯府小公子,她真的是他的妻子……这样的一辈子当然不错。
但……统统都不是。
程如风直起了身子,正视他,“柳公子,你不能这么想。”
柳凤吟有点不解地挑了挑眉。
“我们是要出去的。”她握了他的手,重重一握,“肉欲也好,这样平静的生活也好,都不可沉溺。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你要是真的想一直呆在这里,那我们就完了。所以,千万不要这样想。”
柳凤吟的手指被她握得生痛,却浑然不觉。
她的声音依然轻柔软糯,听在他耳中,却振聋发聩。
她……
程如风脸上还带着刚刚**后未散的春情,目光却清澈明亮,有如月光下的清泉,甚至令柳凤吟隐隐有几分自惭形秽。
他自结丹之后,屡获赞誉,他的凤鸣清音,甚至被称为消魔第一,但……在这里,没有灵力,没有法宝,才发现,论心境……他竟不如一个欲灵宗弟子。
他自省着,又是惭愧又是钦佩。但想着程如风说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又隐隐有几分不安。
如果……他们真的能出去的话……她是不是转头就会把这里的一切当成幻觉?
所以她才会那么坦然?
但……
怎么可能只是幻觉?
他此刻还抱在怀中的温香软玉般的少女,欢好时那如登极乐的极致快感,她平日里明眸顾盼,笑语嫣然……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一时没说话,程如风看不出他的心思,只能接着又劝:“柳公子,我们一定要从这里出去。想想你的师门,想想你的亲人,想想那些等着你回去的人……”
他的师门,他的亲人?
柳凤吟心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轻声道:“程姑娘这么急切……是有人在等你回去吗?”
她的确是约了白寄岚在高陇城等,但即便是没有这事,她也还是想出去的。
她都不情愿被困在欲灵宗,又怎么甘心被困在这里?
程如风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记得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柳凤吟看了她很久,才伸手抚上她的胸口。
动作轻缓,近乎虔诚。
“如风。”他低低唤了她的名字,“你有一颗强大的心,比我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