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风大,聂郁劝道:“就是个人工湿地公园,没什么好看的,要不回家吧,别吹感冒了。”
“我就是想打个卡,”她在手机上搜了一下,“那去咸阳宫遗址?”
聂郁笑了一下:“好,这也是另一种回家。”
遗址一直在发掘,搞了个博物馆对外开放,宁昭同也确实没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思,真就在门口向朋友圈发了个定位就拉着聂郁走了。
聂郁看着那个句号有点想笑:“就这样?”
“还能怎样?”她叹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那心忧什么?”
“啥也不忧,”她瞥他一眼,“这诗正好是有感家国兴亡的,我随便用用。”
“……同同!”
“不满意?那我换一首,”她摸了下下巴,“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他都无奈了:“同同!”
新中国了,念的什么鬼诗。
她掩唇轻笑:“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啊。”
他把她抱上车,认认真真给她系好安全带:“陛下,臣准备带您回家了。”
她纤指一扬,笑靥如花:“准。”
【。定位:咸阳宫遗址博物馆】
【薛预泽:陛下故地重游感受如何?】
【过玄:朕的江山啊,同同不会难过得在哭吧?】
【然也宝贝儿:冷不冷?】
【韩璟:?】
【陈碧渠:应该没剩什么了吧】
【傅东君:笑死,好想采访你一下】
【迟源:宁姐去咸阳旅游啊】
【林织羽:少近残垣。】
【陈承平:雪挺大,多穿点儿】
她忍着笑:【昭昭也理:@陈承平好,穿得挺厚的】
【昭昭也理:@然也宝贝儿不冷,亲亲】
“同同!来吃橙子!”苏笙端着盘子上来,“听郁郁说你们今天去乾陵了?”
“谢谢妈妈,”宁昭同连忙接过,“上午去乾陵,下午去凤凰台转了转。”
苏笙一听这称呼就笑眯了眼:“晚上吃的什么?”
“吃的汇通面。”
“哎呀,那个东西尝尝就好了,当晚饭吃也太不像话了,”苏老师在饮食上颇有追求,一听就埋怨聂郁,“你怎么都不带同同吃点正经东西?”
聂郁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驳,宁昭同笑眯眯地按住他的手:“妈妈,是我想吃这个,别怪郁郁了。”
嗯,妈妈还是交给老婆好了。
他悄悄把她的手握进掌心,一抬头却正见母上意味深长投过来的眼神,他耳根微微一热,但没有放开。
苏笙心里暗暗轻哼一声。
还说没开始追,信你小子就有鬼!
想到这里,苏笙把一张写着密码的单子递过来:“今晚你跟同同去新房子那边住。”
她一愣:“啊,妈妈你要赶我。”
“我赶你做什么!”苏笙瞥聂郁一眼,“郁郁不是把可乐撒床单上了吗,床单倒是能烘干,褥子润的睡着难受。我和你爸爸周末都在那边,也不用你打扫铺床。同同你随便挑,想睡哪张床睡哪张床。”
她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心说哥你做戏做那么全的吗,褥子都给打湿了:“好,那妈妈你周末要过来的吧?”
“要的,给,拿着。”
聂郁红着脸接过那张单子,轻咳一声:“好。”
苏笙挑眉:“你脸怎么那么红?”
“暖气太热了。”
“那边暖气一样热,你脸一直那么红怎么办?”
“……妈妈!”郁郁恼羞成怒。
苏笙笑个不停,推着她的肩膀:“快给你爸爸签个名去,他可盼着发这个朋友圈了。”
宁昭同忍着笑:“这就去这就去。”
门关上,苏笙看向自己儿子:“昨天还是聂郁,今天就是郁郁,是吧?”
聂郁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回视母上大人:“那妈妈希望是聂郁还是郁郁?”
苏笙笑骂一声,抬手揉着儿子短短的头发:“臭小子!”
聂郁轻笑,小声嘀咕:“都叫上妈妈了,还故意问那么多。”
抱着一大堆水果上楼,推开新家的门,宁昭同实在忍不住笑:“妈妈和咱们这是心照不宣。”
“你还帮着妈妈逗我,”聂郁笑,把拖鞋找出来,“这边房子我也没怎么住过,但装修的时候弄了智能家居,应该挺舒服的。”
“哇,咱爸妈那么高科技。”
他简单下了几个指令,烧水拉窗帘加热床垫,智能精灵都应答得清晰。
她踩着拖鞋径直走到酒柜旁边,里面都是年份挺不错的大牌白酒,她有点惊讶:“爸爸妈妈喝酒吗?”
“爸爸早年喝,现在学校管得严不让喝了,”他过来研究了一下,很快就找出了钥匙,“要来点吗?”
她笑,叹道:“郁郁,跟你喝酒简直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事情。”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没有,”她瞅他一眼,笑得不怀好意,“除非你让我捆着,然后我一点点灌你,看你喝完是什么反应。”
他从后面抱住她,笑:“想捆我?”
她眨巴着眼睛:“一点点想。”
他咬她的耳朵,语调黏黏糊糊:“可以想多一点。”
爸妈眼皮子底下重获自由,闹过分一点是必要的尊重。
温柔的捆缚,灼烫的吻,暧昧的摩擦,红着眼眶的忍耐,反客为主的呼吸,深了再深的顶撞,细微的疼痛,难耐的呻吟,窒息的快感,抵死的缠绵……故国已远,然而同样的天与地,也足以让她裁上一角空间,与爱人肆意偷欢。
两点过,两人闹够了,他抱着腰酥骨软的她从浴室出来,吻颤巍巍的:“同同。”
“嗯。”她低声应答。
“同同,”他呼吸渐重,和吻一样沉,“同同,我爱你。”
“我也爱你。”
“同同……”
“嗯?”
他一遍遍唤着亲昵的爱称,在唇齿间,咽喉里,咀嚼过,碾碎了,好像有什么幽然的余香不断,能沉淀入呼吸里,以支撑他的余生。
他轻柔地吻她的纹身:“同同,同同……”
“我在,乖,我在。”
“我都没想过还能有这一天,”他低声道,“明明几天前我还在忏悔,我怎么能连自己的心都管不住……我好害怕会困扰到你,又觉得自己特别卑劣……我怎么还能有幸能跟你在一起,我甚至都不敢坦然面对自己的爱……”
他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更没想到,会有这样好的一个结局。
温热的呼吸扫在后颈,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当年就告诉过你了。”
“嗯?”
“郁郁,你太乖了,”她翻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可以不用那么乖的。”
乖。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要学着任性一点。告诉我你爱我,你想占有我,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身边那些男人,”她的睫毛都和他缠在一起了,声音很低,“告诉我,你想跟我一起站在人前,宣告我是你的。”
他眼里都要蓄起泪来:“你这么惯着我,我会得寸进尺的。”
她捧着他的脸吻了吻:“难道我想要你百依百顺吗?”
他忍着泪意,也说不出话,只是轻轻压住她,把脸埋在她肩窝里。
她揉了揉他的头,下了一个开窗帘的指令。帘布拉开,慢慢露出窗外雪色已霁,高楼林立,冬月冷清。
光污染严重,只能见疏星几点。
然她远望,眉眼闪烁,似仍有星河入怀。
第二天宁昭同实在是不想出门了,抱着聂郁撒娇:“不想出去,人家腿软,都怪你。”
这谁能顶得住啊,他连忙抱住她:“好,那今天不出去了,在家待着。”
结果计划得好好的,他都准备看着她跟喻蓝江打视频了,老同学一通电话过来:“聂郁!你小子回咸阳不吭声是吧!”
“啊,班长!”
“哦,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了呢!”
聂郁被挤兑得不行:“错了错了,班长,什么事啊?”
“没事儿不能找你是吧!你小子当了解放军一天比一天冲是吧?!”
她没忍住,轻笑一声。
那边听见了:“弟妹也在?!”
聂郁失笑:“到底什么事啊,我本来没计划回来的,所以也没联系大家。”
“就知道你小子心里没我们!晚上出来吃饭,袁姐攒的局。”
“我”
“不许推啊!你都多久没参加集体活动了,要回到群众中来啊首长!”
聂郁没辙,看她。
“去吧,”她笑,“不许喝酒。”
那边耳朵实在是灵:“哎!把弟妹一起带来啊!”
聂郁又看她。
她坐起来:“一定要我去吗?”
聂郁直接开了外放。“弟妹赏个脸,我们跟你讲这小子小时候追隔壁班姑娘追到女厕所的故事!”
她:“?”
聂郁:“?”
她做下决定:“行,宝贝,今天这酒我帮你喝了。”
那边笑了两声:“地址微信发你啊,晚上按时到。”说完就挂了。
聂郁挠了下脸:“没有这种事……”
她起身去翻化妆包,轻哼一声:“有没有晚上就知道了。”
晚上五点,英俊挺拔的聂上校与艳光四射的宁老师准时到达。聂郁停好车,搀住穿高跟鞋快有自己高的老婆进电梯,到了饭厅,朝着门口东张西望的老班长吕龙打招呼:“老吕!”
吕龙转过脸来,一看就呆了:“郁郁?”
聂郁揽着她,笑:“好久不见了班长。这是我爱人宁昭同。”又向她介绍:“我高中的班长吕龙。”
“吕班长你好。”她伸出手。
“你好你好,这边请,”吕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握就放,指了方向示意她先走,扯着聂郁小声道,“我去,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聂郁抿唇笑:“还没结呢。”
“我靠,赶紧啊,那么漂亮的大美人,你不抓紧转眼就成别人的了,”吕龙痛苦得好像感同身受,“你小子真行啊,这这,弟妹这跟女明星似的,我都不好意思多看。”
“是这里吗?”她站在门口等着,问他们。
吕龙连忙上前推门:“对对对,请,请。”
他这姿态可能过分谄媚了,房间里的人一看就都笑起来,然而一见跟着进来的两人,都是一惊。
“靠,聂郁你不就比我小一岁吗,怎么看起来那么帅?!”说话的哥们儿眼见着有点发福,脸上肉都鼓出来了。
旁边的圆脸姑娘笑着开玩笑:“郁郁就是比你大十岁也比你帅。”又示意聂郁介绍:“这位就是我们都很期待的屋里人?”
聂郁有点不好意思,护着她坐下:“我女朋友,宁昭同。”
宁昭同含笑:“各位好。”
圆脸姑娘惊叹:“你小子福气也太好了,那么漂亮的大美人!”
聂郁抿唇轻笑:“羡慕啊?”
众人哄笑,发福兄弟哂一声:“拉仇恨是吧?”
旁边黑长直的女同学颔首:“小宁——啊,你应该没我们大吧?”
聂郁解释:“同同小我三四岁。”
“哦,那能比我们小五岁了。你好小宁,我姓袁,袁茵梅,我们都是聂郁的高中同学,”黑长直的女同学自我介绍,看来就是今天攒局的袁姐,“小宁是工作了还是还在念书啊?”
吕龙笑:“你以为人人都是成心啊,现在还在念书。”
宁昭同颔首:“袁姐姐你好,我已经工作了,是老师。”
“哦,老师好,老师稳定,”袁茵梅又戳了一下右边的成心,“看什么呢,不跟宁老师打个招呼。”
成心从手机上抬起脸来,一脸呆滞:“宁老师。”
宁昭同点头笑道:“你好。”
“不是,宁老师!”成心激灵了一下,“您是哲学系的宁老师是吧?”
这话把众人都说愣了。
聂郁握住她的手,成心连忙解释:“您好啊宁老师,我叫成心,我现在在大气与海洋科学系当博后,梦想是向您学习,去普林斯顿的所。”
宁昭同失笑:“啊,您太言重了。”
圆脸姑娘磕绊了一下,听明白了:“北、北大老师?”
聂郁满头与有荣焉的小花朵。
吕龙和袁茵梅都呆了,看向状态相当显年轻的聂郁。
你小子长得是帅,但也不能卖那么贵吧?嫁了个三十岁的北大老师?还是这种大美人?!
找着机会搜索完百度百科,聂郁这桌高中同学擦着汗吃完了饭,一顿不便宜的宴席吃得食不知味。
我靠,北大副教授,女演员,拍过能进柏林电影节的电影!聂郁,你小子是不是祖坟都冒青烟了!
宁昭同在外面吃饭一向不大动筷子,好在大家都还没回过神,也不劝她。聂郁给她盛了两碗汤让她垫一垫,问吕龙:“老四呢?我听说他也在咸阳。”
吕龙放了筷子:“跟老婆看丈母娘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可放了话要灌你,自个儿躲着点。”
宁昭同看过来。
聂郁解释:“高中的几个好兄弟。”
她若有所思:“好兄弟不知道你不能喝酒?”
这话说得吕龙都出汗:“那个,宁老师,我们说着玩儿呢……”
宁昭同瞥聂郁一眼:“自己掂量着,喝醉了我可按不住。”
聂郁更能明白她语气里的不善,跟着擦汗:“不喝,不喝,绝对不喝。”
袁茵梅和圆脸姑娘对视一眼,憋笑。
看来这娶仙女也不好过啊。
吕龙想起今天听到那句“我帮你喝了”,笑着问聂郁:“看来宁老师是海量?”
聂郁失笑:“顶两百个我。”
“这牛逼是不是吹太大了?”
宁昭同含笑做了个拜托的手势,看着多了不少人气儿:“求大家多关照关照郁郁,他是真的一杯倒。”
袁茵梅一听恍然:“我说你小子怎么每次都跑那么快,一点都喝不了啊?”
聂郁不满:“同同,给我留点**嘛。”
众人哄笑。
袁茵梅笑得肚子疼:“哎哎,怎么这把年纪了说话还是这样撒娇的语气,也不怕宁老师笑话。”
聂郁看来。
宁昭同撑着脸,笑眯眯的:“没事,我就喜欢这样的。”
爱玩儿的都不在,吃完饭自然就各找各妈。
先前答应了送袁茵梅回去,聂郁开着车出来,吕龙一看:“这车不错,挺新啊,什么时候买的?”
聂郁笑:“宁老师的车。”
宁昭同在副驾驶上按下车窗:“年前刚落地。”
“这车漂亮!”
彼此道过别,聂郁问清袁茵梅的家庭住址,也不用导航,一脚油门就倒出去了。袁茵梅坐在后面,有点叹息:“不是我说,郁郁啊,我这辈子还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带老婆回来。”
聂郁开玩笑:“怎么,我看起来找不到老婆?”
“你要想找肯定不会缺,啊,宁老师您可别生气。这小子从中学开始就可招人了,那小姑娘的情书跟雪花似的,书桌都堆不下。”
“你别乱说。”
“真的啊?”宁昭同笑。
“我哪里乱说了?我还帮忙递过,”袁茵梅坐直了,“也就是苏老师和聂老师看得紧,否则你能早恋八十次。”
聂郁叫屈:“我没有!我是清白的!”
袁茵梅笑得前仰后合:“还清白……”
宁昭同撑着脸:“那得多谢爸爸妈妈帮你守住了清白之身,否则怎么嫁的出去?”
聂郁失笑:“我那时候懂什么啊……天天就知道下课了跟兄弟们打篮球。”
“这些男的不明白,就打篮球最招人恨了。”
宁昭同忍笑:“就是就是。”
袁茵梅自己笑了一会儿,又探头来,调侃他:“你们这爸妈都叫上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聂郁笑:“别想喜酒了,没时间办。”
“啊?至于吗?”袁茵梅有意见了,“宁老师也不想办?这结婚那么大的事,总要有个仪式吧?”
宁昭同摆摆手:“是真忙。”
袁茵梅有点发愣,片刻后挠了下头:“可是班群里吵开了,已经在准备调假来参加你的婚礼了。”
“……啊?”聂郁掏出手机,班群果然已经99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