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双手紧紧握着拳,听见呼唤声陡然睁开眼,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他下意识转动僵硬的脖子环顾整个房间……床边是周桦京,不远处还有胡叔……
都在,大家都在,只有一个人不在。
温越眸子暗了暗。
“先别急着坐起来。”周桦京走上前道。
温越没敢再动,但心里有股气堵着,他哑着嗓子虚弱问:“陆御权呢?”
“刚才医院院长来了。”胡德端来一杯水,答道:“大人跟着出去了,应该很快会回来。”
“哦。”温越挡开了胡德递来的水,道了一句“不要”,目光在房间内的两人身上落了许久,等待着有人能说点什么。
可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要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半响后,温越什么也没等到,终是心灰意懒地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周桦京与胡德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
温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放在床边的手慢慢在被子里移动,轻轻地摸上了肚皮。他感受着,猜测这里面是否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
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昏迷之前,在孟封说出那句“你流血了”时,他就猜到了。只是他现在不确定,在经历了流血住院之后,肚子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是否已经离开。
想到此,温越感到惶恐又无措,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
温越眯了会儿,直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轻,随后是门被阖上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出了病房,他猜想着,就在迷迷糊糊即将睡着时,又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温越倏然从被子里钻出,露出脑袋,看见来人眸子一暗。
不是陆御权,是护士。
想到让人惴惴不安的肚子,想到肚子里或许还在跳动的生命,温越思忖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存在还是已经不存在。
但无论存在还是不存在,都需要有人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这是他的肚子!他有资格知道答案!
温越目光愣愣地放在手背的针孔上,倏然问:“请问孩子几个月了。”
“啊?”护士吓了一跳,一进门见房间里这么静,还以为病人正睡着呢,她下意识道:“原来您没睡啊。”她顺了顺胸脯,答温越的话:“两个多月。您这次可真是危险,还好保住了,记得以后千万别做危险动作,也别往人堆里钻。”
保住了……
温越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血液滞塞在了体内,脑子里一时间只走过那一句话——“保住了”。
……
竟然保住了。
那现在大家都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是要做什么呢?
温越脑子里杂乱不堪,一时想到护士说的保住了,一时又想到记者们将希西堵在礼堂门口的样子……
蓦然,他好似遭受雷击电打,清醒了过来。
保住了又如何,现在根本不是孩子保不保住的问题,是订婚,是陆御权要订婚了,是希家和陆家即将联姻!
他竟然还因流血住院而感到惶恐不安!不,根本不该这样!这个孩子就不该来!!
温越陡然慌乱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来了一个孩子!
温越想不通,他甚至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他想回到过去,他想如果那天被人推倒的不是祖父,而是他该多好,如果能死在那天,该多好!
他甚至想,为什么……为什么是保住了呢,如果……如果在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孩子就离开了,该多好,这才是现在他和陆御权之间关系的最优解!
……
温越再度醒来是在傍晚,察觉到床边有脚步声和沉沉的呼吸声,他睁开眼。
“醒了。”陆御权注意到病床上的动静,拿过杯子:“喝水?”
温越眸子里没有一点情绪和温度,他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在等待着。
等待着男人告诉他答案。
关于孩子的,也关于他们之间的。
即使他已经知道了,也必须要从男人的嘴里亲耳听到,谁都可以不说,但陆御权必须要说。陆御权必须明明白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告诉他未来准备怎么做。
“晚上想吃什么。”陆御权将杯子放下,道:“胡德从家里带过来。”
温越再度摇了摇头,没有答话,目光更是没有偏移半分。
说啊,为什么不说呢。
说肚子里的孩子,说希西,说陆家和希家,说未来怎么处理他这个竟敢怀上贵族之子的黑奴!
病房里温度调得很高,只见陆御权将外衣脱了下来,放在床尾的沙发上,他沉默了片刻:“什么也不吃?”
温越摇头。
“不可以。”陆御权下颌线条冷硬,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饮完后偏过头,看进温越眼底:“蛋糕呢?吃不吃?”
温越的情绪逐渐降至谷底。
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浪费时间问他吃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却不说,就像……就像某些事就不该提一样,还是说低贱的黑奴怀上贵族的骨血在贵族眼里就是处心积虑的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