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沈柉远不如对沈首辅那般宽容,既然贪了为他营建皇宫的银子,入狱是少不了的。
可仅仅入狱,没有重罚。
沉寂半月后,众官员实在等不及,聚在一处商议,准备一同再告。
三法司中多数正义之士集结在刑部大堂,商讨半日,决定将先前逼死江继盛的罪名套在沈首辅和沈柉的头上,再加上先前告知陛下的数桩贪污大罪,言其父子冤杀忠臣,鱼肉百姓,已招天下公愤。
“此次所有条陈,皆有实据,其中还包括江尚书那边送来的沈家密信。”
“忠臣被杀一事何其之大,只要拼着性命将其呈给陛下,定能奏效!”
众人纷纷看过一遍,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刑部大堂中回响。
在一片嘈杂声中,一道轻缓的推门声显得尤为不起眼。
直到一阵穿堂风过,卷起桌上奏疏往门边而落。
众人声音一滞,朝门处望去。
裴夕舟一袭白衣站在日光下,墨发与衣角随风飞舞。
他似乎已经看着他们多时了。
在众人冷凝的目光下,裴夕舟向地上奏疏瞥了一眼,淡笑评价道:“文辞犀利,罪名清楚。”
“你来做什么?”
有官员大声喊道。
裴夕舟仍带着温润的笑容,缓缓看了众位官员的脸,向前一步。
奏疏被踩于履下。
他冷冷开口。
“我来阻止你们救他。”
第49章 霜华特地催晴色(一)
京都烟雨楼。
“消息都递过去了?”
梅长君望着桑旭, 笑问。
“您传得早,去时刚好赶上。”桑旭沉声回道,“国师得知消息后, 在书房拟了片刻奏疏,便直往刑部去了。”
梅长君点点头:“那应该来得及。”
“您要他去做什么?我按您的吩咐说了三法司的谋划,国师只说他知道了。”
今晨天未亮, 他就收到梅长君从宫中传来的消息,让他速速去见裴夕舟, 告知三法司今日的动向。桑旭未解其意, 匆匆赶去, 却发觉裴夕舟行事同样如谜语一般,一言不发,收到消息便走,徒留他一个中间人疑惑横生。
看着有些不解的桑旭, 梅长君笑着道:“我想让他去阻止三法司上疏。”
“可……您为何要阻止那些人?如今罪名确凿,再加上若鸢搜集到的密信,江继盛案和多年前那场科举案, 两桩血案加在一起,沈家父子偿命不是板上钉钉?”
提到科举案,桑旭的嗓音已然嘶哑。他不解地望着梅长君, 俊逸的面容掩不住近乎扭曲的恨意,双眸通红。
经年筹谋只为此事,眼见血海深仇即将得报, 却有人差使自己将射向仇人的利箭拦下——桑旭如今仍能保留一丝冷静, 全靠其对梅长君多日来的信任, 和为报她相救桑泠之恩而亲口许下的承诺。
第一次见到桑旭这般反应,梅长君眉心一跳:“你别着急, 我怎会对敌人施以援手呢?”
她嗓音沉静,缓声解释道:“之所以派你相拦,是因为……此奏疏一旦送上,沈家必定逍遥法外,先前多番谋划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阻止我们救他?”
刑部大堂中,官员们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裴夕舟。
“江继盛之事天下早有公愤,如今再提,不是正好吗?”
裴夕舟缓步走近众人。
“江继盛之事,主谋是谁?”
那名问话的官员答道:“是沈家父子。”
“行刑之人是谁?”
官员仍是不明所以:“是刑部主事。”
“那行刑的旨意上,盖的是谁家的章子?”
“是,是——”那官员似有所悟,一下子哑了声息。
另一人一拍桌案,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斩首的旨意是在陛下那儿过了名目的!”
他飞速分析道:“虽然陛下当时受人蒙蔽,并未知晓全貌,但总归是脱不了干系。江继盛之事若上奏陛下,就是逼他自认有错,自认受人欺瞒。”
又一年长的官员捋着胡须补充道:“还有那场科举案……你们不知,若单单只有沈首辅等臣子,怎敢掀起血祸滔天?”
先前激烈斥责裴夕舟的官员们面露恍然。
皇帝自认英察之主,若将这两桩错处在百官面前揭发,届时圣颜何存?只要皇帝为此事发怒,沈柉自然无罪开释,先前诸多谋划,将尽数付诸东流。
……
“陛下确实是这般性子。”
同样听完梅长君解释的桑旭声音沉闷。
“如此看来,若鸢得到的密信,或是有蹊跷?”
“是,也不是。”梅长君分析道,“沈柉对若鸢并未多加设防,其得到的那些证据,许多确实可用。”
“但沈首辅对皇帝的性格十分了解,定会未雨绸缪,在对众人弹劾有所预见的前提下,早早放出风声,言其最怕江继盛案和科举案暴露。”
” title=”追妻火葬场” target=”_blank”>追妻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