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缩了缩脖子,像鹌鹑一样,低头坐在座位上。
先生收回目光,淡淡道:“具体事项便是这些,切记后日莫要迟到。好了,都散学吧。”
众人纷纷起身向外走去。
在书院门口分别时,赵疏桐叫住了正准备登上马车的梅长君。
“长君,我给你备了年礼,后日带来!”
她扬唇笑着。
江若鸢站在一侧,眸中也染上几分笑意:“我也是,定好的簪子后日便到了。”
经过好些日子的沉寂,江若鸢也逐渐恢复了过来。在发现江继盛的死劾引起了江浙变局后,她逐渐明白了兄长此举的意义,也学会将伤痛掩藏在心底。虽比以往更沉默了些,但眼眸深处却更坚定了。
“簪子?”
梅长君轻声重复。
江若鸢点了点头,认真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跟我说自己非常喜欢玉簪子么,我寻了好久,才得到一方满意的玉料,后日应当便能做好了。”
赵疏桐也点点头,像是回忆起什么,蹙眉道:“本来我们之前还找到了更好的玉料,不成想已被人早早定了过去,花了好些代价相商,他们竟理也不理。”
“看那传话小厮的衣饰,想来是勋贵人家,连搭理都不肯……要不是若鸢拉着,我高低得去争一争。”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梅长君无奈地笑了笑,想要说话。
江若鸢也同时扯了扯赵疏桐的袖子。
赵疏桐立即反应过来,叹道:“知道你们两个想说什么。你们放心,我赵疏桐向来不会仗势欺人的,只是气不过他们的态度。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的人家,见到我将军府也能无动于衷。”
话匣子一开,赵疏桐一时半刻又停不住了。
直到赵府女使来催,她才恋恋不舍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长君平日里高似阳春白雪,我本以为你不会喜欢簪子这等事物,还好若鸢告诉我了!”
梅长君浅笑回道:“疏桐所赠,皆是好的。”
她望着赵疏桐挥手离去的身影,低声自语道:“不过我确实对金银首饰无甚偏好,至于玉簪……”
长睫掩住她微黯的眸色。
“似乎有人还欠了我一枚……”
……
前世。
长公主府。
原本素雅的院子被布置得喜庆极了,入目皆是灼红之色,前院热闹的声响从早晨一直延续到傍晚。
京都之中,同样是一片喜气祥和,各大酒楼纷纷摆着流水席。
几个刚刚来到京都,有些不明所以的外地人好奇询问:“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个百姓双手捧起酒杯,笑呵呵地答道:“你们可赶上了大热闹,今日啊——”
“是我们长公主和国师的大婚。”
日暮黄昏之时,长公主府中的宾客渐渐散去。
梅长君坐回到寝屋内,红绸阻着她的视线,本来极其安定的心有了些微起伏。
前院的声响已停。
裴夕舟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兀自坐着,回想起两人之间的种种,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期待的笑意。
“原来竟过去这般久了。”
旧朝的最后一个冬猎,她戴着白玉面具,恰好从刀锋下将他救出。
一年后的新朝冬猎,残党反叛,她意外重伤,是他背着她躲进荒山。
之后回到宫中,她本忧于难寻机会与他相见,却发觉他深受皇弟信赖,所做之事渐渐超出了国师之责。
金殿之中,三人时常商讨国事,激浊扬清。等梅长君征得太后同意出宫立府后,他们相聚之日渐多,交游赏景,两年时光竟这般倏忽而过。
不知他收到皇弟的赐婚诏书时,是何等反应……
梅长君正垂眸沉思,便见床幔下露出一点鲜红的衣角。
有人来了。
淡淡的檀香味袭来,来人却没有出声,静静望着这片鲜红艳光的盖头。
半晌,他拿起铜挑,微微倾身而下。
呼吸已近到能够感知,梅长君这才发觉他身上除了檀香,还有一丝极淡的酒香。
他一向不喜酒味,想必已是沐浴过后了。
梅长君启唇轻笑:“今日是饮了多少?”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铜挑伸进盖头底下,缓缓掀起了红布。
说完最后一字的梅长君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沉凝的、霜雪般的墨眸。
暖黄烛光映照下,裴夕舟的眸光却如清冰一般,让人心头发紧。
梅长君笑容微顿,吉服袖中的手指陡然收紧。
天边的暮光一点点顺着窗棂漫透进来,在这光下,她细细望去。
只见裴夕舟穿着一袭红袍,长发松松地拢在一个红玉髓的发扣里,眸光有些迷离。
似乎醉得有些狠。
方才是看错了?
梅长君眉心微蹙:“……这是,怎么了?”
裴夕舟就这般凝视着她,沉默不语。
直到梅长君将微凉的手指触及他的额头,他才恍然回神般,轻声道歉。
“我可能有些醉了。”
裴夕舟避开梅长君幽幽的目光,拿起玉石酒器,将其中一个送进她的手中,微哑着开口:“合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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