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犹如被千钧之石击中, 怀中玉软花柔的身躯杏目刻毒,肺腑里一阵蚀骨的闷痒,他木着脸硬是将这咳意压了下去。
同样的话,四年前, 母亲也对他说过。
怎么死的那个不是你。
他撇唇勾了个骇人的笑, 似是想掩盖眼底或是被肺腑痒意闷出来的微光, 长眉不敢置信地纠结数回,终是将心绪盖得一丝不泄。
反手按着人放倒在榻上,因着左腕失力, 就只好用近战互博的招式以臂压她肩头。这般近战姿势,他曾一臂压折过敌方脖子。
到底是不敢使力的, 赵姝疯起来又气力惊人, 淡青壁角上映着人影纠葛, 两个竟在榻上缠斗起来。
蹭干净眼泪鼻涕, 赵姝目中凶狠使了平生所学专攻对方弱处, 而男人到底做不到像从前那样下狠手制压,一招招化解去, 榻上空间狭小施展不开, 因是顾忌着怕伤了她,颇显狼狈。
‘啪’得一声脆响,她一掌掴在他面上, 有阴影在眼前猛得晃了晃, 视野片刻模糊后, 嬴无疾摇了下头, 只以为是被她一掌打在了什么穴位上。
眼前复显出她韶颜稚齿的潮红小脸, 虽是满目恨意,颜色却愈加鲜妍生动起来, 他便不甚在意地将那片阴影挥去,俯下身一下噙住藕色檀口。
软糯湿热的触感,让怒意痛楚顷刻演变作另一种念头,周身气血俱往下腹汇去,一时间情动泛滥成海。
他再也没了耐性,看得见触不着的身子,药炉一样被用了二十余日,便是讨债的本金不得,也该要些利钱了。
他再不让着她,算好力道将人压制得动弹不得,寝榻上褥子凌乱,窸窣扯动后,重重衣带落下。
隔着贴身的内衫,大掌拢住一截弱腰,这么多天来,他们行着周公之礼,却也真就是守礼,绝非是鱼水之欢。原本就不丰腴的人历了这一场死劫,腰身细得似是他两手便能围住,两侧瘦骨浮突,嶙峋里实则另存一段弱骨难支的意蕴。
却偏生浇冷了些他的血气,想起来这一月来她都不思饮食,便急着要去瞧清楚这人究竟还剩几分皮肉。因着最后一层寝衣系带扣了个死结,他扬手一挥,就将浅月色绢衣扯裂开。
睃巡一圈,他俯身轻柔辗转地吻她。
肩头一痛,赵姝使了狠劲不留一点余力地一口咬了上去。埋首之人顿了下,便恍若未觉地继续,动作愈发缱绻温柔。
没有制止也不呼痛,就这么由着她咬。
尖利虎牙率先扎透皮肉,她咬的地方离着颈项极近,恰有一块软肉,很快的臼齿亦深入,直似要将那块肉咬下,铁锈腥气漫开,鲜血溢满自她口中淌出,沾湿了她衣襟,积了一窝猩红在肩窝里。
喉间滚过甜腥,意识到自己似乎在饮血,赵姝才终于渐渐回转神智,松开齿关,她整个人脱力得萎顿下去,偏开脑袋呆望淡青墙壁。
暖色青壁人影昏昧,映着着她乱发憧憧的孤影,形似魑魅。
“抱歉,是我痴愚无用了。再造之恩,也的确该报,王孙若喜欢这幅身子,拿去也无妨。”
变脸一样,她平和陈述,说着话主动抬手去抽小衣带子。
肺腑间不适更重了,身上人沉默着反没了动作。
像是足等一个甲子之久,耳畔隐约听着极压抑的声息,赵姝猜得了是什么时,惊得连哀恸自毁都暂忘了,她愕然瞪圆了眼睛,颤着唇:“你、你……”
没问出口,颈侧一滞,却是嬴无疾撑起身一下子扼住了她的脖子。
他满目痛色睥睨着俯望她,清泪蕴满,一双眼赤红如洗,像翡石上杂入血纹,又似青山枫林带雾。
恨到了极处,眼皮抽跳,他怪异地微眯了一只眼。剩下一只眼尾上扬着,清亮透彻地俱是杀意。
第一句他说:“若非是天潢贵胄的出身,你也不过是芸芸生民里最凡俗鄙陋的一个,连心也没的人,哪来的纯良伪善。”
第二句他便松开手,哽声低语:“你这样货色,若非当年顺手搭救过,入咸阳第一日就该死在我的弩箭下,真想一把掐死你了事。”
第三句却是柔肠百转:“你心中清楚的很,刻意说这些,就是要人陪你一起痛罢了。可惜的很,死的人不是我,叫你失望了。”
衣襟散开,宽阔胸膛隐现,尤还带着薄汗起伏着,他就这么撑着手纠结百转地望着她。
对峙良久,赵姝目色清明起来,她忽然伸手去触他的头脸。顺着眉峰来回地温和抚触,蜿蜒着往下,鬓角、脸颊、耳朵、薄唇,掠过微微泛青的下颌,颤着手落在被她咬伤的左肩。
哽了两下,忽的便极哀切委屈地低哭起来,孩子似的固执地描摹他胸前陈旧鞭痕,哭声同先前全不相同,更添了分不宜察觉的依赖悔恨。
“对不住…”她喃喃抽泣着重复,抻着腰半扬起身,破碎纱衣沾湿,他尤撑肘环在她两侧,让她瞧起来似雨落青荷,可怜极了,“是不是很疼,是我糊涂浑说的,该死的人是我才对……我早该想到的,抱抱我好吗,以他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败了,又岂能有善终。十三年,我都让他一个人,一件事都未替他做过,我连自己的先生都看不透。”
她张开手环上他颈项,哭得愈发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