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正往回走,遇见了前来找她的贺云和沈慈恩。
“慈恩,你来的正好,这几日公所人员登记情况,可还顺利?”
沈慈恩惊讶地指了指她的脸,被拉过去悄声密语了几句。
阿硕是个藏不住事的,趁机拽了拽贺云的衣袖,示意有话说。这才将元夫人提到两年后面具无法摘下之事说了一遍。
贺云方才也见到了陆南星脸上的面具,还在想萨满未到,这面具是哪里来的。此刻再听到阿硕这番言辞,立即担忧地说,“好在自从高兴往返宁州后,沿路宿在何处都对下属做了明确规定。我带着信差一路上留下口信迎他们去,带着萨满亲自去趟应天瞧瞧大哥才能放心。”
阿硕只想与他分享刚知晓的秘密,却不想他竟然紧张至此,吐了吐舌头,“若姑娘知晓我多嘴,少不了又挨一顿骂。”
贺云勉强笑笑安抚她,“我自有办法将话题引至大哥身上,多谢你的告知。”他见沈慈恩说完关于船工公所的问题后,走上前拱手,“大人,属下有要事汇报。”
陆南星见他脸色凝重,见沈慈恩她们颇有眼色地并未跟过来,示意他进屋说。
“我分别收到了大哥和顾师姐的信笺,大哥只是用暗语轻描淡写说仍旧在围攻应天,问咱们这边进展如何,姑娘可还顺遂。师姐却说,官邸在淞江的两淮盐运司正是汉人,暗中派人与大哥联络,可派兵支援为由骗开城门,条件是日后举国盐场皆为他管,还有……与其结为姻亲。”
陆南星笑问,“顾姑娘为何大老远巴巴儿的告诉你?”
贺云偷瞄了她一眼,“虽说我这个想法有些小人之心,但我也着实找不出更加有说服力的理由。”见她示意继续,只得说道:“顾师姐知晓我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又随着你办差,这件事定然会说给你听。”
“是她太高看我了。”
“姑娘是否考虑劝大哥?”
陆南星眉棱骨一扬,“大帅曾说,在他心里,国事私事泾渭分明。不必谁说,他自会权衡取舍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作为下属,我远在福建办差,此时建议会被认为手伸得太长。不妥。”
她更是直言不讳道:“顾姑娘不想大帅同意联姻,许是出于她想与大帅一生一世一双人。且不说大帅日后是否会一统江山,即便占据几座城池称王坐拥雄兵,娶几房姬妾也并不会有违纲常。这些难道她不知晓么?你还是想办法劝她,既然想当大帅的女人,就要做好与人共享夫君的准备。用急件送来的信笺涉及泄露机密,若有下次,我会如实上报。”
她才不会凭空担责,真是笑话。
贺云有此一问,也是想替大哥试探下她的反应。
结果……看着她如常冷静、条理清楚地答复毫无个人情绪在内,照旧熟练地批改公务,比他想象的还要令人沮丧。
他只得应是,“还有一事,属下瞧着县衙各房办差认真,眼下还未有新的差事,想着应天雨季快要来临,担心大哥的面具也像姑娘这般脱落,想着萨满若被带来,不若我亲自回去一趟,将她送回,也瞧瞧应天的情况如何?”
陆南星放下笔,指着自己的面具,“这是元夫人想出来的法子,用鱼皮做成,比之前的面具要薄上很多。她答应多弄一些,便可每日更换。只是并未告诉我确切日期,这样罢,你先去拦截萨满,让高兴回来。随后我这边拿到更多鱼皮后,再让高兴连同我要在沿路设立驿站的位置图一并给你带过去。”
她又命阿硕拿出一半的银票交给贺云,“回去的路上先买个身份,若是客栈所属朝廷地盘,先买下或租赁占上,再做打算。”
贺云依言收下,见她事事不忘想着大哥,心中总算好过些。拱手道:“我去瞧瞧后,即刻返回,姑娘这段时日多加小心。”
陆南星颔首,“不急,看看大帅那边有何安排。”
“不。”贺云坚定地拒绝了,“我正在整理户籍名册,打算按照宁州的框架在月港也开展施行。日后,一座城池接连一座城池推着走,待大哥收复汉家河山,我汉家子民的人数也就清晰明了了。”
陆南星听了这番话,这才好生打量起他。
人虽晒黑了,比以往少了些书卷气,但看起来更富有朝气。目光中少了些举子时的清澈,却多了沉稳的练达。萧祈安若看到他这个三弟,欣慰之余是否也会给她记上一功。
贺云见她从未用这种目光打量他,一时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陆南星就像看到自家养的小猪仔长大了那般,夸奖道:“我来到这边一直忙前忙后,也并未给你任何建议。你能将如何管理一方百姓,时刻放在在心中琢磨,想必大帅见了也会欢喜。”
贺云能的到她的夸奖,裂开嘴发自内心地欢喜,不禁说道:“你的言行举止,无时无刻不在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