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明知,却并不打算浪费这一份银子,故作不懂,“花大人是怕下官无法按时缴纳税银?这距离上缴还有半月的辰光,下官定会加紧收税,绝不令大人忧心。”
公差听闻她的一番话犹如吃了个苍蝇,一时间猜不透是装傻还是真傻,只得忍了,拱手称是,“大人心中有数便可。”
阿硕看着公差的背影,连连冷笑,“谁给他的脸,就差公然张嘴要银子了。”
许招娣则忧虑地说道:“若是上边发现咱们造船,岂不是又得敲诈更多的银子?”
陆南星根本不甚在意,扭头问道:“崖州有个差事,我在想让谁去,你们也提提意见,如何?”她将方才思虑的说了出来。
没想到阿硕竟然主动说道:“姑娘,我去行么?”每日看着沈慈恩忙碌的都是正事儿。她也想正八经的办差,找寻自信。再说,崖州山高海远,说不定回来后她也瘦下来了。
陆南星看向许招娣,“招娣,事关重大。你若能舍得小七,不若也陪着你阿硕姐姐去趟崖州罢?你们两个一静一动,有任何事也可以商量着来。”
许招娣知晓她从不以身份压人,办差都会听从她们的意见,便看着阿硕道:“我愿意陪着阿硕姐姐走一趟,以她为主。”
陆南星终于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将二人唤来桌前,又详细地画了棉花种子,种植后的样子,以及崖州本地棉纺织布所用的织布机和花样。
三个人叽叽喳喳说到东方鱼肚发白,这才打着哈欠小憩了会子。
随后,陆南星给了她们几日准备,又妥善安排了三十名暗卫跟随,带上银两出发。
自从她们走后,小七都不愿回来了。
看着昔日欢声笑语的小院,如今空落落的,陆南星也觉得不适应。
这半月,她有事无事就跑到船厂去观摩。要不是带着面具,约摸也和元诩晒的一样黑。
没有阿硕送饭,她在船厂就和船工的家眷们一同做饭,赶上什么吃什么,也不挑剔。
元诩看着她变回女装后,也学着嫂子们头戴碎花头巾,腰上围着围裙,颇有刚成亲小娘子的感觉,端着食盒坐在她旁边的石阶上,低声嘲笑道:“你还真是可男可女,可杀伐果断,也可邻家厨娘,你到底有多少面?”
陆南星看着石阶下一群群休息的船工,又转头回望他,“你也有很多面啊。在元伯母面前是撒娇的儿子;在夷人面前是凶狠的海盗;在朝廷面前你是倭寇头子;在自己人面前,你是细心的老大;”
“那在你面前?”元诩咬一口刚蒸出来的馍,不紧不慢地嚼着,目光戏谑地看着她。
陆南星扬了扬眉,“弟弟。”
元诩恨恨地咬了口手里的馍,“那白束呢?”
“兄长。”陆南星一副你也这么八卦的表情。
元诩再问,“那你认识的男人当中,有在你心里和你是平等的么?”
陆南星听到这个问题,脑海中想到了萧祈安。她故作不耐烦地横眉一瞪,“说正事,估计过不了多久,花不只就会知晓月港这边建造船厂。这件事也瞒不住,但我有一计,需要你的配合。”靠近他,低语了几句。
元诩惊讶地看着她,“这些消息,你如何得知?”
陆南星只笑笑不说话。她借鉴了后世的锦衣卫,白束的人手逐渐扩张,平日里但凡处理这些庶务,都会让小七旁听。
解答造船的用处,带着他看图纸,如今也准备待翻译后的几何学和地图测绘技术,也要陆续传授给他。小七日后出息了,在萧祈安面前的筹码就又多了一层。
一切皆按照预先的计划顺利进行,半个月后的税收陆南星完全没考虑过找百姓们索要。
月初,各村的里长就在窃窃私语,等着县太爷何时派遣户房和衙役下来收税。谁知等啊等,等了十日,也未见衙门中人的影子。他们还替陆南星担心,怕他不知上缴税收会被罢黜,刚建的船厂会被遭到强拆。虽说他们计算后,根本无法缴纳两千两银子的税收,却还是经过一番商议后来到了县衙。
陆南星听闻十里八村的里长都来了,命人将他们全部带到政事堂,那地界大。
看着乌泱泱的人,听着为首的族老提到税收的事,笑道:“乡亲们费心了。自从禁海后,百姓们苦于生计,本就穷困。本官既是月港县的一方父母官,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因为缴税而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今日也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税收的两千两,本官已经从夷商缴纳的商税抵扣了。”
“青天大老爷,您的意思是说,税收的银子不用咱百姓们掏了?”族老和里长们,面面相觑,惊讶地浑身颤抖,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正是。”陆南星含笑回应。
这不一般的两个字,仿若天籁,令在场的人为之欢呼。
不知谁带头,想要将陆南星抬起来,被眼疾手快的元诩一把挡在身后,张臂拦住,大喊道:“人太多,误伤县太爷日后谁还替咱们主持公道?!都散了罢!”
族老看着有人替对方咬了一口手臂,有人欢喜地连连跳脚,他抹了一把泪,颤巍巍地扬臂示意静下来,“咱们代乡亲们,给青天大老爷磕个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