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他挣扎着起身,却被放手一搏的顾令颐搂住脖颈,垂泪央求道:“陛下,妾身心仪你许久,为何你不能看我一眼。”
萧祈安滚烫的手臂此刻布满了青筋,他出手快如闪电,将缠绕在脖颈上的手臂毫不留情地生硬拽开,伴随着‘咔嚓’声和顾令颐的惨叫声,有人将外头的门大力撞开,“大哥!”
贺云循声而来,一把将脸色潮红目光却凛寒如冰的萧祈安扶起,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捂着手臂哭泣的女人,竟然是平日里一向端庄自持的师姐。而她的打扮……昭示了一切。
萧祈安向外走,沉声命道:“太傅府混入了奸细,即可派兵包围,任何人没有手诏不得外出。”
“陛下!”顾令颐匍匐着想要去拉他的衣袍下摆,哭泣道:“此事与父亲无关,他完全不知……求陛下开恩……”
当顾炎之来到书房却并未见到人,这才从夫人口中获悉她们母女做出的好事!他怒极转脸就给一向相敬如宾的发妻一个嘴巴,“教女无方,家门不幸!”昔日的学士风范皆无,一路狼狈地小跑着前去补救,终于在半路上遇见了被贺云搀扶的萧祈安。
他立刻下跪,老泪纵横道:“陛下,小女犯下滔天大罪,求陛下念及罪臣拥戴之功,放她一条生路。”说罢“咚咚”地磕起了头。
萧祈安强忍着心中犹如万蚁啄咬的痛楚,睥睨地目光看向他,哑声说道:“太傅学富五车,桃李天下,却不能以身作则,对子女毫无约束,任其铸成弑君之罪。教养之过终难辞其咎,今日起罢黜太傅官职,戴罪留观。其女关入净业寺,永不得还俗!”
贺云从未见过自家大哥这般决绝,“弑君……为尼。”大哥想必是恨毒了大师姐想要李代桃僵的做法。
顾炎之听到处罚后,急怒攻心,捂着胸口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师……”贺云转头看向浑身滚烫往外走的男人,倏然间明白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用意。
“大哥,我送你回宫。”
萧祈安想到那座富丽堂皇却冰冷无比的宫殿,费劲上了马车后靠在车壁,有气无力地命道:“出城,找一处空无人烟的皇庄。”
贺云心想,这怎么成。若身体有所不适,从城外进城找御医,岂不是耽搁功夫。他试探着劝道:“大哥,鸿胪寺靠近西门有间院落,我见你每晚都会来,就命人将那处收拾出来。大哥先在此处安置一宿,待明日好转在回宫上朝,更加稳妥。”
萧祈安没有吭声,算是应允。
“清退所有不相干的人,马上命人准备冰水……不要告诉她。”
贺云喉头一动,急忙掀开车帘,交代属下提前安排。
见他靠在车壁上脸色潮红,气息浓重,右手甚至松开束腕,露出伤痕累累的刀痕,大手毫不留情地触碰尚且红肿的疮口,吓得赶忙伸手阻止,“大哥!”却被无情的推开。
贺云着实不忍看到如此场面,无声叹了口气扭头转向别处。思忖着如何另大哥消气,进而最大化地为老师求情。
他还是想到了大哥心中最容不得亵渎的那个女子。
随着马车迅速停在鸿胪寺西门,萧祈安丝毫不顾伤口的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挣扎着下了马车,凭借残存的意识踉跄着进了房门,径直爬进了才刚备好的浴桶。
并朝着跟进来的贺云命道,“匕首。”
贺云屈服于他骇人的目光之下,万般迟疑地递给了他,惊恐地见他拿着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连续划伤了几处,鲜红的血逐渐将浴桶内的冰水染上了触目惊心的颜色。
他急忙扶着浴桶就要抢匕首,焦急地劝道:“大哥,这样下去会出人命!我这就去唤太医。”
萧祈安制止了他,“死不了……让太医知晓明日便会朝野……皆知。”来自手臂的疼痛,总算是稍微抵消了身体内的**。
“出去。”他阖目靠在浴桶上,此刻意志薄弱到已然经不住任何分心,只有闭目守神才能扛过这猛烈的药劲。
思绪混乱之中,脑海里漠北的布局、朝廷如何用人、如何减免赋税、科考选材当从哪些方面筛选、边境土司如何安抚、邻国如何邦交……全部都消失不见。此时此刻,只有一名骑着绛官飒爽英姿的身影,她含笑转身,灿若暖阳。
他看着手臂上不断滴落的血珠,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晚放纵自己思念她。待天亮后,他将心无旁骛地离开此地,努力尝试放下。
贺云临走前,焦灼地看着浴桶内颜色越来越红的冰水,深吸了一口气,关上了门,径直朝着陆南星居住的院落疾步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许招娣被一阵急促地拍门声惊醒, 同时,她听到拔步床内传来自家姑娘起身的声音,“招娣, 去瞧瞧外头发生了何事。”
她急忙应喏, 套上袄褂后从地铺上爬了起来,打开门后刚好与边穿衣边走出来的阿硕碰头。
阿硕顺手摘下门前的灯笼,喊着“来了来了。”率先将院门打开后, 惊讶地唤了声, “贺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