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初离开京城她没那么难过,是因为她知道他还在爱她。
持爱者无畏,却偏偏惧怕时间的蹉跎。
这一天再残忍到不敢面对,它也终究还是到来了。
冉冉见她迟迟不说话,在那边担心地询问,她低头,两滴泪水沁没在裤子上,视线定定地盯着某个方向,最后心如死灰地轻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从今以后,再无期待可言了。
两年的沉默,他们终于在此刻迎来彼此真正的分离。
说完后,她挂断电话。
走进公寓,里面是方玲媛正嗨翻全场的派对,见到她进来,大家热情地邀请起她。
归要扯起一抹笑,说有点累,想一个人睡会儿。
只是还没往前走几步,最里面那一波人不知在玩什么游戏,忽然再次叫住她:“rachel!”
她顿住,回头。
“在你们国家,24、25这个年纪也是适婚年纪对吗?”
她说对。
那人又说:“所以这个阶段的男人,都会开始寻找未婚妻,准备结婚了是吗?”
她眼眶红了又红,干涩了音,说是。
说完那边像是得知了什么好消息,骤然欢呼起来。
她却仿佛被触到了心里最痛的那处疤痕,失魂落魄地抬步,上阶梯时,忽然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咚一声巨响,胳膊肘顿时火辣辣的疼,同学们惊了一跳,都围上来扶她,她却忽然捂住脸失声痛哭。
痛到极致,绝望到尽头,连哭泣都有了短暂的失声。
孟聿峥。
孟聿峥。
这个她放在心底里默念过千万次的名字,如今真的可以划上句号,从此于生命之中抹去痕迹。
他说他不要她了。
竟然是真的。
好像就是从那一夜开始,她不再对他存有任何妄念。
她强逼着自己断绝所有的社交软件,也不允许自己再去关注他的任何消息。
一个始终朝前看的姑娘,一场后劲儿极大的戒断反应,那之后便疯了似的一心扑在学业上。
她心底里始终明白,痛哭过后是依然进行的生活,她允许自己偶尔的堕落,因为伤心在所难免,可她不允许自己迟迟陷在沼泽无法脱身。
那样实在太没骨气。
只是有时,她会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捅出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流过血后结了痂,振作精神让自己继续往前走。
她总会在最脆弱松懈的时候告诉自己,归要,频频回头看的人会被束缚在过去前进不了。
归要,不要再回头了。
他已经放弃。
也许这种暗示当真有那么一点儿效果。
后来的她也真的渐渐慢慢,不再常常想起孟聿峥。
她毕业前申请了硕博连读,教授愿意带她,于是她有了更多的事情做。
忙碌之余,也会陆续听见国内传来的消息,琐碎的、不完整的。
与孟聿峥全然无关的。
而其中最大的一条消息,就是冉冉与张铭阳交往了。
那两人纠缠了大学四年,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归要在视频电话表示祝贺,张铭阳那天却有些欲言又止,归要注意到,没心思多猜,组员会议即将开始,在他问出口之前,她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再后来,她学会了享受沐浴阳光,不会游泳的姑娘也在教练的指导下学会了冲浪。有时候状态好点,还会约上方玲媛一起攀登,看着自己被晒黑的皮肤第二天又神奇地恢复过来。
她努力让自己沾染上蓬勃的生命力,妄图以这样的方式摆脱那样沉迷堕落的自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她也在努力地将自己从漩涡中一点一点地拉出来。
不知不觉,她已在澳洲度过七载春秋。
七年时光不足以让她在这里扎根,却可以让她熟门熟路地在墨尔本这座城市穿梭与生活。
后进来的同门的师弟师妹都听说过她,知道她就是那个受教授器重的中国人,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学位,还没走出校园,便已收到无数大院的offer,前途无量。
归要没急着抉择工作方向,只因为正式完成学业,告别校园的那一晚,她忽然收到了一封远在国内的邮件。
【归要,好久不见。自学时一别数年,不知你近况如何?说来惭愧,我如今已退寂学界,却依然残留一片无用丹心,渴望国内学术能深入国际蓬勃发展。前日,我与京医大学术前辈原思成教授交流,感慨如今国内心理学方兴未艾前路漫漫,后席间无意讨论起你,又顿觉柳暗花明,所以特意来询问,是否愿意归国任教?若是愿意,定当厚重待之酬之。
原教授求贤若渴,我亦一片诚挚心意。
望尔切切,盼早日回信。】
发件人:周誉。
周誉为了唤回她,甚至特意附上了几张京城入秋的照片,以及几张祖国大好山河的明信片。
归要一张一张地划过,目光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