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猛地甩掉这些杂念,迅速绷紧脚尖,想要完成最后半圈。
咚!
突然,江汀听到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脚腕处一阵剧痛。
半秒不到,惊呼、伴奏、战鼓、耳鸣通通涌进他的耳朵。江汀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地板上,这不是规定动作,他第一反应是立刻挺腰而起,完成漂亮的弧线。
然而他就感受到钻心的疼——刚刚的动作矫正都是肌肉记忆,在刺骨痛感蔓延上来时,江汀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跌摔在了舞台上!
隆隆,隆隆。
战鼓声仍在响。
江汀的动作仍旧行云流水,仿佛什么失误都没有发生。然而脚腕的伤痛无比真实,江汀每跳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却还是情感充沛地跳完了全场。
谢幕时,江汀看到花瓣和地板上都是汗,而自己的腿已经因为承受不住疼痛在发抖。
观众纷纷起立鼓掌,似乎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江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脚腕已经肿得老高,白皙的皮肤被舞鞋勒紫。
他深深地朝观众席鞠了一躬,在掌声雷动中,忽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睁眼时,视线里的光强烈且惨白。
天花板下挂着输液瓶,不远处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篮水果和保温罐。
江汀试图动一动身子,脚腕处却传来剧烈的疼痛。
“左脚脚腕骨折,下腰肌拉伤。”医生正在查房,拿着报告单,眉头紧锁地跟贺川说明治疗方案。
受伤肯定不能怪谁,舞蹈演员哪有没吃过这苦的,江汀以前训练时也不是没踢飞过指甲盖儿,这不都扛过来了。
但这回伤的地方太重要了,万一要是恢复不好,以后连基础动作做出来都难,而且他过段时间还得参加考试,更不能出岔子。
江汀一瞬间眼睛红了,可怜巴巴地喊:“医生,我马上要艺考了……您看能快点治吗!”
“快点治?小子,治病又不是吃饭,我要是快点,你这脚就废啦。”医生回头安慰了他几句,说是自己肯定会尽力,具体结果如何还得看后续康复训练。
因为手术风险更大,最后江汀采取了保守疗法。
贺川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陪着做检查,看到江汀醒了,赶紧说:“已经通知过叔叔阿姨了,他们正在赶过来。”
听到贺川的声音,江汀却并没有开心多少,反而心中更加愤懑。他把头扭到一边,憋着气说:“知道了。”
“哪儿疼?”贺川上前,试图把他的腿抬高些方便固定,“脚放上来,小心淤血。”
江汀冷着脸,“不疼。”
贺川抬眼,“还犟。”
说罢贺川蹲下来给他抬石膏腿,江汀猛地把脚抽回来,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后又补充:“你别碰那,疼。”
贺川扬眉,“不是说不疼?”
江汀没什么底气地说:“你摁着就疼。”
贺川沉默地走近,坐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怎么了。”
江汀被问住了,抱着被子,背对过去不吭声。
医生看气氛不对,嘱咐了两句注意事项便走了,留兄弟两人对峙。
贺川又问:“昨儿为什么突然问我那些?”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些,江汀那点七拐八弯的小心思立刻收不住了。他想到贺川跟人家在伞下边亲亲我我的样,眼睛一下子红了,心酸劲儿根本守不住,一张口就要哭,干脆一点动静都不出。
“我同学说他在食堂碰见你。你还拿着花,淋了雨,说是等人。”贺川慢慢退回原位,把换完的药放到床头柜,默默消毒完手后开始削苹果,“在等谁,能说吗。”
江汀很少听到贺川用这么低沉的语气说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他凭什么委屈,明明淋了雨又受了伤的人是自己。
“不能。”这两个字缓慢从牙缝中蹦出来。
贺川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问出口:“在谈恋爱?”
江汀像是被捏着鼻子灌下了一大口酸辣汤,明明呛得七窍都发痒,可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连流泪都只敢悄悄的。
“我倒想知道是哪个天仙,值得你冒着比赛前淋雨生病的风险也要见一面。”贺川把手机往病床上一扔,“我能认识认识么?”
江汀拼命摇着头,嘴唇咬得发紫。他想过一万种被发现心意的办法,可为什么是现在这样?他肿着腿,前途未卜,哭得眼睛都是红的。而贺川,前途无量,爱情美满。
太狼狈了。
贺川脸色越来越黑,“问你话,是谁?”
贺川的手不自觉锁紧,江汀被抓得肩膀生疼。他费劲从贺川手里挣扎出来,言不从心地说:“上届舞蹈班的。”
“隔壁舞院的?”
“……嗯。”
“师姐是吧。”贺川舔了舔后槽牙,“什么时候谈的。”
“早谈了。”江汀心虚道,“昨天分的。”
贺川显些没站稳,冷笑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才转回来,把手机扔到病床上,“出息了。”
江汀低着头,贺川站着。两人一高一低,谁也不说话。
最后贺川叹口气,把削好的苹果放盘子里,“还想考北京吗。”
江汀摇摇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川,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要再来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