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当奴才,别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用。
能扛事儿、能背锅、有眼力见儿,不把自己个儿当个人,比什么都有用。
第271章 番外允礼篇 雄兔脚扑朔
“你是个男子,怎么可以喜欢和兔子玩呢!”
四岁的允礼看向腕上停着一只鹰隼的九哥,傻乎乎地答道:“这是一只雄兔。九哥腕上的却是一只雌鹰啊……”
允禟龇牙对着年幼的弟弟一笑,“那是因为雌鹰有了崽,比雄鹰更残暴。强不分公母。”
允礼抱起草地上的兔子,也乐呵呵一笑,“柔也不分雌雄。”
皇上怒目圆睁,少有地对允礼威严。
“十七阿哥!你的兔子不能留了!”
允礼抱着自己的兔子看向九哥,委屈得说不出话来,可皇阿玛这一次是真的不疼他了。
“九阿哥九岁那年,随朕围场打猎,亲自猎杀一只虎仔。你作为朕的儿子,应该以兄长为榜样!”
兔子惊恐地缩在他的怀里,皇阿玛身边的李公公一脸为难地走到他跟前。
第一次,他觉得慈祥的李公公面目狰狞,既高大又恐怖。
“不,它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九哥可以饲鹰,儿臣不能养兔!”
皇上恨这个平日里最宠爱的小儿子一点儿不开窍,指着允礼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阿玛。十七弟,不过是养只兔子来玩,不算什么。兔子养久了有感情,自然舍不得。十七弟还小,长大了自然习武骑射不会差的。”
允礼看向后背宽阔的四哥躬身挡在他的身前,忽然感动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但他知道,他是皇子,决不能落泪,生生咬着唇把眼泪咽了回去。
允礼赶紧学着四哥的样子躬身对皇上说道:“儿臣会苦练骑射,绝不会让皇阿玛失望。请皇阿玛不要带走儿臣的兔子。”
四阿哥看到小小的允礼急得眼睛通红,泪水盈满眼眶,继续替他求情道:“心爱之物生生失去,十七弟会伤心的,儿臣不愿见幼弟为此悲恸。”
皇上震动地看向面前恭顺的两个儿子,又冷漠地看向一旁说允礼养兔不妥的九阿哥,突然释然一笑,“兄弟友悌。四阿哥很为幼弟着想啊。罢了,十七阿哥喜欢,便养着吧。”
见皇阿玛走了,允礼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用手抚了抚兔子的后背,感恩地看向为他说话的四哥。
“多谢四哥!”
作为皇上最宠爱的舒妃的儿子长大,允礼知道不争就是保全自己和额娘最好的法子。
他喜欢书画诗词、喜欢歌唱、喜欢吹笛、喜欢跳舞。
不过额娘说过,男子不能歌唱、也不能舞蹈,那都是女子才能做的事,所以他只得欣赏罢了。
总之,允礼时常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是孤独的。
他就像这世上唯一一只雄兔子,看着身边豺狼虎豹厮杀,看着雄鹰展翅、烈马奔腾。他害怕极了,越长大越怕旁人发现他是一只兔子,所以他也长出牙,他也磨爪子,痛苦地去学习和“擅长”那些根本不喜欢的东西。
逐渐的,他再也没有那种自己是兔子的感觉了,他也獠牙锋利,他也爪子尖锐。
不过四哥懂他,常对他说“十七弟,你这样就很好”。
他私心里很希望四哥能成为皇帝,因为四哥一定不会拿兄长的身份压他,也不会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四哥得了好的字帖和美人图总会拉着他一起看,下棋赏花也会叫上他。
后来,四哥真的成了皇帝,还封他为果郡王。
温宜生辰,是额娘入宫的日子。
允礼从小便见额娘会在这一日独自落泪,久久惆怅不能释怀。他明白,纵使额娘盛时宠冠六宫,在这深宫之中从没有过真正的“开心颜”。
欢乐与团聚都是九州清晏里皇兄和他的娇妻美妾的。
允礼任性地不想在那热闹场合里久待,寂寞往往在这种觥筹交错的喧嚣里更刺痛人。
他站在山坡上,远望着盛开着荷花的池塘,一边饮酒一边感慨。
突然,她走进了他的视线。
他记得。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除夕雪夜倚梅园中,他在梅花枝头摘下了她的小像,可惜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封号和位份是皇兄所赐,为她烙上“皇家”的标记。而她的闺名,他永远无缘知晓。
她和皇兄身边那些谄媚讨好的木头美人不同,她径直往池塘边走去,坐在石墩上,许是看红鱼吧。池子里养了好些锦鲤,金色的、红色的、黑花的,很好看。
没想到她缓缓蹲下身子,脱了鞋袜。
这样大胆的女子,他是第一次见。允礼想要背过身去,却在想要转身的一瞬听到了银铃似的笑声。
那是发自内心的自在和快乐,是他以为深宫女人永远不会拥有的“开心颜”。
允礼犹豫了,定住了,看着她扑棱着脚丫子,水声灵动,他也忍不住笑起来,刚刚心中的烦闷和孤寂登时一扫而空。
随着她的团扇将水花扬起,一瞬间,中午的阳光下允礼看见一道转瞬即逝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