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知道姐姐所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什么意思了,只是,荣华她是一点儿没享受到,损倒是真损到头上了。
过了一会儿,流朱怒气冲冲地牵了一串人进来,康公公和小印子,都捡了丽嫔的高枝就要飞了。
浣碧心里满是怒意,倒不是为了姐姐不值,也不是痛恨奴才们毫无忠心,而是因为他们这么走了,碎玉轩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姐姐如何善于御下、辨识人心,外头人不会知晓;旁人只会说碎玉轩的莞常在没前途、留不住人。主子受人议论排遣,便是她们做亲信的无用,脸面就更没了。
浣碧忍着怒,摆出一张黑脸威胁道:“大家还不快恭喜康公公和印公公,丽嫔那儿已经指明了要他们去伺候,待会儿收拾完东西就走人!”
她倒要看看,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敢下主子的面子,犯主子的忌讳。
流朱气愤难当对着康公公一顿奚落,浣碧的心里也跟着出了一口恶气。自进宫以来,康禄海一直拿自己“首领太监”的头衔压她,并不如槿汐姑姑和善好相与,她也早就恼了他了。
“浣碧,给银子!”
浣碧捏了捏袖口,心里有些不甘。姐姐刚刚放话说,今日遣散奴才,领一锭银子便可走人。可如今她们这儿连茶叶都领不上了,再给银子出去,日子更是杯水车薪......
可看到康禄海还瞧不起人的嘴脸,浣碧一咬牙,将银子砸到他的手心里。
“康公公,好走!”
转脸看向前阵子还和他吵架的小印子,浣碧则生出了些许戏弄他之意,银子在手心里转了一个轱辘,才轻描淡写地扔到他的手心里,也算是略略撒气。
“印公公,你也收好了。以后多学着你师傅的忠心,前程远大着呢!”
浣碧阴阳怪气地说完,流朱更是怒不可制地说道:“要走的一起走了!今日还有的银子给你们,若过了今日还想走,小主便回了皇后打发去慎刑司服苦役!”
小荷子果然耐不住了,伏在地上说道:“奴才愚笨,怕伺候不好小主......”
浣碧一听气得直接将一锭银子扔在地上,随小荷子像巴儿狗般跪着去捡。
日子本来就苦,一屋子不说同心协力也就罢了,还生出异心,还贴钱谴人。
这口气,她真是怎么咽都咽不下!
没过几日,萱答应侍寝了,隔日就升了常在,竟然能与姐姐平起平坐了。
一大早,景仁宫那边请安散了没多久,沈贵人和陵容小主便到碎玉轩来了。
沈贵人簪着皇上新赐的玉钗,还带着一篓银炭,这接济的意思分明,浣碧觉得又感恩,心里又不服气。
明明姐姐的才貌根本不逊色于沈贵人和萱常在,为什么非要守在碎玉轩吃这样的苦呢?
萱常在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比往日里都从容自信多了,还带了一个亲手缝制的暖炉套子,说是要送给姐姐。
那织花锦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浣碧在府中也见过不少回了,也不知陵容小主是不是拿了不要的边角料裁的,看着就是一股子小家子气。
浣碧想起安陵容初入甄府那打扮,连富贵人家的丫鬟都尚且不如,短短几个月,竟然也能像个正经主子一样举止优雅、言谈得体了,心里更是不甘。
论相貌、论眼界,别说她比不上姐姐,就算是自己,她哪里又比得上呢?
果然,皇上的富贵恩宠,能够改变一切。就算是安陵容这样的小麻雀,也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萱常在,皇上下朝了,说在养心殿等您。暖轿已经备好了,您要不这就跟着奴才去吧?”
浣碧看见一个未曾见过的小太监进来通报,连小允子和槿汐都对他毕恭毕敬,便知这便是皇上身边贴身服侍的太监。
她望着安陵容,忍不住捏紧拳头,指甲也掐进手心的肉里。
羡慕、妒忌、不甘心,愤怒、鄙夷、不理解。五味杂陈的情绪全部浮上心头。
从前她只是缺一个名分、一个机会便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官家小姐。而如今,不说和姐姐,她和安陵容都差得这样多、这样远。
凭什么,凭什么?老天爷为什么如此不公!
自陵容小主得宠,她便得了空就送些炭火和布匹来。
明明和姐姐一样是常在,却像沈贵人似的摆阔气,仿佛他们没见过这些好东西似的,三天两头来显摆。
直到新年,从前轻狂跋扈的夏常在侍寝了,倚梅园粗使的宫女余莺儿也封了答应,浣碧的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听说那余答应仗着受宠,十分风光,不仅在宫中乘着皇上赐的辇轿招摇过市,而且连沈贵人都不放在眼里。
皇上的宠爱,竟然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一个女子的地位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何教浣碧不动心呢?
明明已经是正月里了,雪还是积得厚厚的,浣碧和佩儿一起去内务府领月例,远远就见着余答应坐着轿辇,耀武扬威地在宫道上横行。
她们两个人不得不侧立在墙根下,低着头对余答应行礼。
浣碧趁着余答应过去,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她的容貌,并不十分漂亮,气韵更是肤浅张狂。也不知皇上喜欢她什么......